停止一切工藝優化實驗!所有庫存原料、所有溶劑、所有能調動的人力,工人、學生、民兵!全部投入生產!
三班倒,爐火不熄!人停機不停!給我用最快的速度,榨出最多的汁液!”
“成品,要貼標簽:‘昌平特製抗菌粗提濃縮液(緊急外用,內服需極度謹慎並嚴格遵說明)’!
附上最詳細的使用方法、稀釋比例、內服劑量上限和醒目的禁忌警示!
確保衛生員一看就懂,絕不能用錯!告訴他們,這是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旁觀的馬先生,像是下定了決心,上前一步:“陳書記!宋教授!還有一個事,或許…或許能解水土不服腹瀉的燃眉之急!”
陳朝陽和宋文清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馬先生快講!”陳朝陽急道。
“我早年在鄉下行醫,曾聽老輩講過,也翻過些醫書,”馬先生語速加快,“北方戰士初到南方,若因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不止,體虛畏寒者,可用一味藥——‘伏龍肝’!”
“‘伏龍肝’?”陳朝陽心中一動!
“正是!”馬先生肯定道,“就是農家經年柴火灶膛內壁結成的焦黃土塊!需取中心部分,色紅褐,質硬脆者。
中醫古籍記載其性溫,味辛,歸脾胃經,有溫中止血、止嘔、止瀉的作用,常用於治療脾胃虛寒引起的吐血、便血、嘔吐、腹瀉等,也可外用治療癰腫瘡毒。
用法是焙乾,研成極細的粉末,每次取一錢匕(約3克),溫水調服。
對部分寒性腹瀉或有效驗!雖非神藥,但在眼下無計可施時…”
宋文清眉頭緊鎖,厚鏡片後的眼神快速閃爍著。作為經曆過“廢止中醫案”時代、崇尚科學實證的專家,他對這類“土方”本能地質疑。
但南方部隊麵臨的困難,陳朝陽眼中的決絕,還有馬先生懇切的神情,壓過了他心中的成見。他沉吟片刻,聲音依舊沙啞但帶著一種務實的冷靜:
“馬先生所說‘伏龍肝’…我略有耳聞,古籍《名醫彆錄》、《本草綱目》確有收載,謂其‘性溫,主止血、止瀉痢’。雖無現代藥理闡明其機製,但或與其經火久煆,富含礦物質,能吸附毒素、收斂固澀、甚或調節腸道功能有關?
眼下…確無更好選擇。我同意,可緊急小規模製備一批,附明確說明和‘效果未經驗證,謹慎使用’的警示!總歸是…多一條路。”
“還有一味井底泥,或可一試!”馬先生繼續補充道:“井中泥則是指井底沉積的淤泥,多取常年積水的老井之泥,古人認為其性寒涼,可清熱解毒。
中醫記載其能治療熱毒病症,如小兒丹毒、燙傷、癰腫等,外用時可敷於患處,通過寒涼之性緩解局部熱痛。”
“好!”陳朝陽當機立斷,“趙鵬!立刻通知下去!發動各鄉村,緊急搜集老灶的‘伏龍肝’!要真貨!按馬先生說的標準取!
集中到縣裡統一焙乾研粉!裝防潮密封的陶罐或厚紙包!貼好標簽和用法!
井中泥,之法書信一並告知南方部隊,就近獲取!這邊‘金蒜’生產一刻也不能停!”
昌平,瞬間拉響了最高級彆的戰備警報:
硫磺皂車間內燈火通明。張文傑親自帶人,將倉庫角落裡最後一批硫磺皂和硫磺粉清點出來。
工人們小心翼翼地將硫磺皂用油紙包裹,整齊碼放於防潮木箱內;
硫磺粉則裝入密封的陶罐,再塞滿消毒稻草減震。這批救命的基礎物資,作為第一批,在李毅信到的當天下午,就被火速送上了南下的軍列。
“金蒜”工廠:氣氛緊張到了極點。所有蒸餾裝置全功率開動,濃烈刺鼻的蒜味幾乎籠罩了整個小湯山片區。
徐衛華嘶啞的吼聲在廠房裡回蕩:“火候!控溫!過濾要快!分裝要準!”工人們和臨時抽調來的學生、民兵,眼睛熬得通紅,
手上被溶劑和高溫灼起了水泡也渾然不覺,如同精密機器上的零件,高效而沉默地運轉著。
清洗、消毒、灌裝、蠟封、貼標簽……一條臨時的“救命生產線”在極限狀態下高速運作。收購來的乾蒜頭,和種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著。
而許明遠則帶著工作組和民兵,奔走在各個村落。“找老灶!取伏龍肝!”的呼喊在鄉間回蕩。
村民們聽聞是為救前線戰士,紛紛拆開自家甚至祖輩留下的老灶台,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暗紅色的焦土塊。
南口火車站,第四日,黎明破曉前。
冰冷的鐵軌在熹微的晨光中泛著寒光。幾節悶罐車廂靜靜停靠。站台上,氣氛肅穆而凝重。陳朝陽親自坐鎮,眼窩深陷卻目光如炬。
幾個沉甸甸、散發著混合氣味(濃烈蒜味、硫磺味、淡淡的泥土煆燒味)的大木箱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車廂:
一部分是貼滿手寫標簽、密密麻麻碼放的“昌平特製抗菌濃縮液(外用為主,內服需嚴格遵說明)”的陶罐。
一部分是油紙包裹的硫磺皂和密封陶罐裝的硫磺粉。
還有一部分是貼著“伏龍肝(灶心土)細粉溫中止瀉(謹慎試用)”標簽、密封良好的陶罐和厚紙包。
押運負責人,向陳朝陽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鏗鏘:“陳書記,請放心!人在物資在!我們拚死也會把昌平同誌的心血,送到李副師長手上!”說罷,他轉身利落地跳上列車。
“嗚——!”汽笛長鳴,撕破了黎明的寂靜。沉重的車輪隆隆啟動,牽引著滿載著昌平軍民破釜沉舟的智慧、擔當與渺茫卻無比珍貴的希望,向著戰火紛飛、疫病肆虐的南方,疾馳而去。
站台上,陳朝陽的身影在晨曦中顯得格外挺拔,又格外沉重。
南方的灼痛,已深深烙印在昌平的心臟上。這不僅僅是一次物資的輸送,更是對半年前那紙預警的沉重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