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每一次沉悶的咆哮,90毫米高爆彈都會在隘口內狹窄的空間炸開,掀起灼熱的氣浪和致命的破片。
一個接一個的機槍火力點,在它的精準點射下啞火!
戰士們被壓製在殘骸和彈坑裡,頭都抬不起來。
反坦克組的幾輪迫擊炮轟擊,都被那岩石和坦克厚重的正麵裝甲彈開,隻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
麵對這種鋼鐵巨獸,血肉之軀顯得如此渺小。
“連長!我去!”一個異常堅定的聲音在爆炸的間隙響起。說話的是三連爆破手,王石根。
他個子不高,敦實得像塊磨盤石,臉上沾滿了硝煙和泥灰,隻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嚇人。
他死死盯著山腰那輛不斷噴吐死亡的“潘興”,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用油布包裹、捆紮得結結實實的巨型炸藥包,導火索被他小心地纏繞在手臂上。
“石根!你…”三連長看著王石根,又看看那幾乎無法接近的坦克位置,眼神裡充滿了痛苦和猶豫。
那是一條死路!衝上去,九死一生!
王石根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硝煙熏得微黃的牙齒,笑容裡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平靜:
“連長,俺知道!可這狗日的‘王八殼’不打掉,咱們的機槍全得完蛋!
隘口就真成墳場了!俺…俺是爆破手!這活兒,就該俺乾!”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彌漫的硝煙,看到了很遠的地方,那是他家的方向,聲音低沉卻清晰:
“俺以前,在昌平城外的陳氏煤窯下井。
那不是人過的日子,暗無天日,吃的是豬食,乾的是牛馬活,工頭手裡攥著鞭子,閻王爺就在頂板上盯著!
是陳首長!是咱們的隊伍解放了昌平,砸碎了俺們脖子上的鎖鏈!
讓俺這煤黑子也能挺直腰杆做人!
首長讓俺們工人有了家,有了地,翻身做主,還讓俺這隻會挖煤放炮的手,學會了正經的爆破技術,當上了兵,扛起了槍!”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決絕:“今天!首長的大炮被堵在這山溝裡,咱的同誌在流血!俺這條命是首長和隊伍給的!
現在,就是俺還給隊伍的時候!讓俺去!炸了它!給咱們的炮,炸開一條路!”
三連長看著王石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光芒,所有勸阻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猛地攥緊拳頭,重重點頭,聲音哽咽:“好兄弟!…活著回來!”
“嘿!”王石根隻是咧嘴一笑,那笑容裡有對死亡的輕蔑,更有對身後這片土地和隊伍深沉的愛與眷戀。
他沒有再說話,猛地將沉重的炸藥包死死抱在懷裡,像一頭發現了目標的獵豹,借著爆炸騰起的煙塵和燃燒車輛殘骸的掩護,猛地竄了出去!
他的動作快得驚人!
時而匍匐前進,時而利用彈坑躍進,每一次停頓都精準地卡在美軍機槍火力的間隙。
子彈“嗖嗖”地打在他身邊的凍土和岩石上,濺起一蓬蓬泥土碎石。
他全然不顧,眼睛裡隻有山腰上那個不斷噴吐火光的鋼鐵巨獸!
近了!更近了!
已經能看清坦克炮塔上白色的編號和冰冷的鉚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