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司令員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暴躁的急迫,“立刻接通所有能聯係上的部隊,特彆是九兵團,還有陳朝陽部,我要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情況怎麼樣!”
信息,像被冰封後驟然解凍的河流,開始流淌起來。
各部隊在失聯期間積壓的戰報、傷亡數字、位置變更、敵情動向,被通訊參謀們以最快的速度收集、整理、編碼、傳遞。
大榆洞的心臟,在經曆了幾乎致命的停跳後,帶著滿身傷痕,重新有力地搏動起來。
……
狼林山脈深處,無名岩洞。
洞外,肆虐了一夜的暴風雪終於停歇,但零下四十度的酷寒依舊如無形的巨獸,牢牢統治著這片銀白死寂的世界。
洞內,幾盞馬燈昏黃的光暈在粗糙冰冷的岩壁上跳躍搖曳,將陳朝陽伏案疾書的側影拉得忽長忽短。
他裹著繳獲美軍的厚呢大衣,手指凍得有些僵硬發白,但握筆的手卻異常沉穩有力。
攤開的稿紙上,墨跡未乾,一行剛勁的標題令人矚目:
《雪鬆坡血證:論美帝國主義霸權邏輯下的戰爭暴行與“盟友”消耗本質》
這不是戰鬥總結,卻是一柄淬了劇毒的投槍,目標直指美帝戰爭機器的道德根基與同盟謊言的七寸!
每一個字,都浸透著昨夜雪鬆坡煉獄的景象——韓軍士兵在己方炮火下血肉橫飛的慘狀,美軍通訊頻道裡那冰冷無情的指令碎片。
“首長,楊同新同誌那邊剛送來的最後一批通訊記錄複原碎片,還有那兩個韓軍營長的補充證詞筆錄。”
趙鵬將幾頁散發著油墨和硝煙的紙張放在陳朝陽手邊,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大戰後的疲憊和目睹慘狀的沉重。
陳朝陽沒有抬頭,筆尖依舊在粗糙的稿紙上沙沙滑動,留下鐵畫銀鉤般的字跡。
他隻“嗯”了一聲,示意趙鵬繼續。
趙鵬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挺直了腰杆,聲音恢複了清晰的條理:
“首長,初步戰損與繳獲統計出來了。”
陳朝陽的筆尖終於懸停。
他沒有抬頭,目光卻離開了紙麵,落在搖曳燈火邊緣的黑暗中,仿佛穿透了岩壁,重新凝視著昨夜風雪呼嘯、火光衝天的雪鬆坡戰場。
“念。”一個字,簡潔,卻帶著千鈞重擔般的分量。
“是!”趙鵬翻開手中沾著雪泥的文件,聲音在寂靜的山洞裡異常清晰:
“人員方麵:”
“‘冰鋒’行動,雪鬆坡突襲及後續撤離階段,陣亡:187人。重傷:121人。輕傷:192人。合計戰鬥減員:500人。
非戰鬥減員含凍傷、失溫:新增報告65人。”
陳朝陽握著鋼筆的手指,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每一個冰冷的數字背後,都是一張曾經鮮活、如今卻永遠凝固在冰原上的麵孔。
洞內隻有馬燈燈芯燃燒的輕微劈啪聲。
他沉默了兩秒,才沉聲道:“烈士遺體…務必妥善安置,帶回祖國。
傷員,儘全力救治,凍傷的同誌…用昌平的凍傷膏和繳獲的防寒物資,優先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