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燈光昏暗,映照著他晦明不定的臉色,一場內部的清理和切割,已然悄然開始。
此刻宋亞文獨自一人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捏著眉心。
他知道,危機才剛剛開始。
王守成這個蠢貨點燃的炸藥包,隨時可能爆炸。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全力把導火索掐斷,把自己隱藏在深深的迷霧之後。
他深吸一口氣,已然下定了某種決心。
內心的掙紮隻持續了極短的一瞬,便被冰冷的決斷所取代。
他不能冒險,更不能讓火燒到自己身上。
王守成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其心性不穩,暴露恐怕是遲早的事,一旦被捕,他絕對扛不住軍隊和華東局的聯合審訊。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永遠閉嘴。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確認外麵走廊無人,然後輕輕走回辦公桌前。
他沒有使用那部通往省委總機的黑色搖把電話,而是從抽屜底層拿出一本普通的《乾部學習筆記》。
他翻到其中一頁,上麵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個電話號碼。
他拿起話筒,搖動電話手柄。
“總機,給我接一個外線。”他聲音平靜。
接通外線後,他對照著筆記本上的號碼,清晰地撥動了號盤。
這是一個位於城東、靠近工人文化宮附近的公用電話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是一個略顯嘈雜的背景音,似乎還有廣播聲。
“喂,找誰?”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問道。
“我找劉會計。”宋亞文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報出了一個預設的代號。
“打錯了,這裡沒什麼劉會計!”對方嚷嚷著,但並沒有立刻掛斷。
宋亞文不為所動,繼續用平穩的語調說出暗語:“那他預定的《莫斯科畫報》第三期到了嗎?他說是留的這個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背景噪音似乎減小了,像是用手捂住了話筒。
片刻後,另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畫報到了,但要他自己來取。”
“告訴他,事情緊急,等不到他來了。”宋亞文的聲音壓低了些,但每個字都清晰冰冷,“‘貨’已經爛在碼頭了,必須立刻扔掉,免得臭了整個倉庫。”
他略微停頓,讓對方理解“扔掉”的含義,然後繼續用隱晦的語言下達具體指令:
“清理的時候,做得像他自己不想活了。用他自個兒的那把‘掃帚’(配槍)。地方就選在他的‘辦公室’或者‘家’裡。事先讓他覺得‘賬目’徹底對不上了,讓他覺得自己完了。”
他特彆強調了關鍵細節:
“現場要看起來像是他自己想不開。‘悔過書’……讓他按老規矩寫,或者……你們看著處理,要像他的筆跡。”
“時間,就在今晚。必須在他被‘盤賬’之前弄完。弄乾淨利索點,然後最近都彆出門了。”
“聽清楚了?”他最後冷冷地問了一句。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沉悶的“嗯”,隨即掛斷,隻留下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