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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暮合時分,礦區籠罩在灰蒙蒙的夜色中,遠處的工棚區升起幾縷有氣無力的炊煙。
陳朝陽回到招待所房間,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
房間裡,王小川早已等候多時。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筆挺站立,而是看似隨意地靠在窗邊,目光卻始終警惕地掃視著窗外逐漸暗下來的礦區。
聽到門響,他立刻轉過身,迎上前。
“首長,您回來了。”王小川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執行任務時的沉穩。
“嗯。”陳朝陽脫下外套,掛在椅背上,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有什麼發現?”
王小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走到門邊,看了眼守衛的戰士,確認安全後,才快步走回陳朝陽身邊。
“首長,白天您下井後,我按您的意思,在工棚區外圍轉了轉。”王小川的聲音低沉而清晰,
“表麵上看,工人們都很沉默,問起礦上的事,大多含糊其辭,不敢多說。
但有幾個蹲在牆根抽煙的老工人,不太一樣。”
陳朝陽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著水,目光低垂,似乎在研究杯子裡漂浮的茶葉,耳朵卻在捕捉王小川的每一個字。
“他們穿的工裝比其他人更破舊,補丁摞補丁,但洗得發白,看那磨損程度,怕是解放前就在這礦上熬了。”
王小川繼續說道,“他們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麼麻木,裡麵有東西,像是壓著很多事,但警惕性很高。
我遞煙過去,想搭句話,他們接了煙,道了謝,可我剛一提及礦上的管理或者生活,他們的眼神就立刻縮了回去,要麼低頭猛抽煙,要麼就扯些‘都好’、‘領導關心’的場麵話。”
陳朝陽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在聽。
這種老工人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他們是礦上的“活曆史”,知道得多,顧慮也多。
“不過,”王小川話鋒一轉,聲音壓得更低,
“我繞到礦區東頭,靠近那片荒廢的矸石山時,發現點不尋常的。”
他抬起頭,眼神裡帶著偵察兵特有的敏銳,“那邊有個廢棄多年的老磚窯,窯體都塌了半邊,平時鬼都不去。
但我注意到,通往磚窯的幾條小路上,腳印很雜,而且看起來經常有人走。”
陳朝陽端著杯子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眼簾,看向王小川。
王小川會意,立刻補充:“我躲在遠處觀察了一會兒,雖然沒看到人,但直覺那地方有問題。
後來我假裝路過,跟一個在附近撿煤核的半大孩子閒聊了幾句,給了他一塊糖,他含含糊糊地說……說那裡晚上‘有時候挺熱鬨’,有人偷偷摸摸拿東西去‘換吃的’。”
“換吃的?”陳朝陽重複了一句,眼神變得深邃。
在現在這個年代,“換吃的”這三個字背後,往往隱藏著物資的非正常流動和底層民眾無奈的生存之道。
“是,那孩子是這麼說的,說完就害怕地跑開了。”王小川肯定道,
“首長,我覺得那磚窯,很可能是一個私下交易的點,或者……是某些人碰頭的地方。
白天不敢露麵的人,晚上可能會在那裡出現。”
陳朝陽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麵上發出微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