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喉嚨不住地上下滾動,做著無聲的吞咽動作,試圖壓下那幾乎要破胸而出的心悸。
在整個會場肅穆的氣氛中,他整個人如坐針氈。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淮沭地區的書記相對沉穩,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背脊挺得筆直。
但他的眉頭始終緊鎖著,眼神深處交織著對阜寧事件的沉思、對官場風波的憂慮,以及更深對淮沭地區北部那片廣袤沙堿地未來的思考。
他知道,風暴不會止於濱海,整個蘇北都麵臨著考驗。
裡下河地區的負責人神情專注中帶著一絲技術官員的執拗。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亮的桌麵上輕輕劃動,勾勒著裡下河錯綜複雜的水係脈絡。
澇堿相伴是裡下河的心腹大患,他更關心的是,這次會議能否在水利工程和排灌體係上拿出真正可行的方案。
沿江地區的書記神情是幾人中稍顯放鬆的,畢竟沿江的淤土是蘇北難得的“膏腴之地”。
但他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嘴角緊抿,目光警惕。
沿江部分區域的鹽漬化問題同樣不容小覷,而且經濟基礎較好也意味著更容易被盯著,他必須確保自己和手下的人在這場風波中站穩腳跟。
新劃入的彭城地委書記梁鐵軍,人如其名,坐姿如鋼澆鐵鑄,腰板挺得最直。
他原是工礦係統的乾部,身上帶著一股與在座農業區乾部不同、屬於車間和礦山的務實與冷峻。
彭城特區現在已經是蘇北工業化的火種,他更關注的是如何確保工礦生產不受影響,以及如何在這場全區的治堿大戰中,為蘇北提供堅實的機械和能源支持。
他的眼神審慎而銳利,像是在評估一項重大工程的可行性。
空間確實變得局促。
原本寬敞的過道現在需要側身才能通過,後來者隻能擠在牆邊的加座上,筆記本不得不放在並攏的膝蓋上。
新刷的牆壁似乎也在吸收著這麼多人呼出的二氧化碳,讓室內的溫度比外麵高出幾分,混合著煙草的味道。
儘管窗戶開著,但流動的空氣似乎也帶不走那份由人員高度密集,和沉重議題共同釀造出的凝滯感。
所有人的目光,或直接或隱蔽,都聚焦在空著的主位,以及站在牆邊那張巨大蘇北專區地圖前的身影上。
陳朝陽沒有坐在主位的椅子上。
他背對眾人,正用一支紅藍鉛筆在地圖上勾勒著,像在戰前推演。
他的沉默,比任何訓斥都更具壓迫感。
當最後一位負責人悄聲落座後,他才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全場每一張麵孔。
沒有寒暄,沒有開場白,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張啟明、趙誌剛,還有幾位同誌,此刻正在他們該在的地方,用他們自己,給我們所有人上了一課。”
他頓了頓,讓這句話的意味在寂靜中發酵。
“這一課的名字,就叫‘糖衣炮彈’。”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內容卻如匕首,“這炮彈不打陣地,專打思想。
它裹著安逸的糖衣,裝著享受的炸藥。
張啟明住進了資本家的院子,趙誌剛穿上了老爺的皮鞋,他們覺得這是‘工作需要’,是‘維持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