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這個數,可能還略有浮動。”孫亞軍解釋道,“原因有幾個方麵:
第一,農民惜售。
經曆了舊社會的動蕩和饑荒,老百姓手裡有糧心裡才不慌。
在看不到足夠吸引他們的工業品,如布匹、農具、煤油之前,他們寧願把糧食囤在手裡,或者……偷偷拿到集市上換些更需要的東西。
第二,收購價格與市價存在差距。
我們的收購價為了穩定市場,定得比較平抑,而一些隱蔽的集市價格會更高。
第三,也是最根本的,農民的餘糧並沒有賬麵上算的那麼多。
我們算人均占有量,是把全省農村作為一個整體。
但蘇北的農民和蘇南的農民,家裡的存糧不是一個概念。
很多貧瘠地區的農民,繳完公糧,留足口糧和種子後,所謂的‘餘糧’已經微乎其微,甚至沒有。
所以,這三十萬噸購糧,幾乎是我們目前能從農村內部渠道動員的極限了。
這筆錢,還要用來購買必須的工業原料,能拿來反哺農業和工程的,同樣是杯水車薪。”
孫亞軍的解釋,徹底堵死了“向內挖掘購糧潛力”這條路。
陳朝陽適時地接回話題,將大家的思路再次拉回到唯一的出路上去:
“所以,同誌們,情況已經很明朗了。
我們漢東省的內部循環,就像一個快要見底的水塘,已經很難抽出更多的水。
‘以煤換糧’,本質上是開啟一個全新、與外部的水源進行交換的循環。
我們用煤換糧,這不是權宜之計,而是在當前條件下,我們必須建立起來的一條經濟生命線。”
隨即陳朝陽繼續:
“根據初步規劃,蘇北治堿第一期工程,以開挖三條骨乾河道和修建關鍵閘壩為核心,預計需動員鄉親,”
他停頓了一下,報出一個讓所有人心臟一緊的數字:“峰值時期,不低於八十萬人,常態維持也在五十萬上下。”
他看向孫亞軍,開始進行更具體的測算:
“如果采用‘半供給製’,即工程負責一半口糧。
參與治堿是重體力勞動,按每人每日最低消耗市斤兩斤原糧計算。
那麼,五十萬民工,每日僅口糧總需求就是五十萬公斤,即五百噸。”
他刻意放慢了語速,讓這個數字清晰地烙印在每個人腦海裡:
“工程負責其中一半,就是每日二百五十噸。一個月下來,就是七千五百噸!
這還僅僅是維持五十萬人常態施工的量,未計算八十萬峰值時的額外消耗,也未考慮運輸、儲存中必然存在的合理損耗。”
他話鋒一轉,提到了一個稍微能讓人喘息的現實:
“好在,水利工程可以搶抓農閒。
一年之中,扣除春種、夏管、秋收、冬藏春節等農忙和極端天氣時段,滿打滿算,大規模施工的有效時間窗口,大約隻有六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