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陳朝陽,對旁邊幾個背著老套筒的民兵厲聲喊道:
“還愣著乾什麼?把這個搗亂分子、破壞國家建設的壞分子給我抓起來,捆了送鄉裡!”
兩個年輕的民兵麵麵相覷,有些猶豫。
他們看著陳朝陽雖然穿著舊褂子,但氣度不凡,說話條理清晰,不像是普通的搗亂分子。
但在王滿倉的積威下,他們還是磨蹭著上前,試圖去抓陳朝陽的胳膊。
然而,這樣的場景,陳朝陽的警衛員王小川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過來?
早在陳朝陽下車時,王小川和另一名警衛員就已經喬裝打扮,像普通村民一樣混在了人群外圍,目光時刻關注著場中動向。
見到民兵要動手,王小川眼神一厲,迅速從人群縫隙中猛地擠上前來,一聲暴喝:“住手!”
他雖未亮出武器,但那隻下意識按在腰後硬物上的手,以及瞬間爆發出、經受過戰場洗禮的淩厲氣勢,讓兩個沒經過真正陣仗的民兵動作一僵,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另一名警衛員也迅速靠攏,隱隱形成了護衛犄角。
這一下,原本嘈雜的場院瞬間鴉雀無聲,空氣瞬間一滯。
村民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對峙嚇得大氣不敢出,連王滿倉也被對方警衛員訓練有素的反應和逼人的氣勢懾住了片刻,場中的喧囂戛然而止。
陳朝陽見此,心頭火起,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村裡的乾部竟能霸道至此!
自己不過是基於政策提出了合理質疑,轉眼就被扣上“搗亂分子”的帽子,甚至要動用民兵抓人,其作風之蠻橫,可見一斑。
但他也明白,在窮鄉僻壤,麵對積重難返的舊習和艱巨的建設任務,基層乾部有時確實需要一些“硬手腕”,
但眼前這王滿倉,顯然是“硬”過了頭,甚至可能“硬”錯了方向!
這其中的分寸把握,是否超越了界限,正需要上級乾部的監督與製約。
“必要的引導和規範,刻不容緩。”
他心中暗道,目光銳利地掃視全場,一個疑問隨之浮現:“這滿倉子如此大包大攬,發號施令,村裡的支書呢?
怎麼不見蹤影?是他也默認此種做法,還是……另有隱情?”
思及於此,他強壓下胸中的怒氣,知道此刻不是深究支書去向的時候。
當前首要之事,是平息這荒謬的衝突,糾正這錯誤的動員方式。
他平靜抬手,向下一壓,示意王小川等警衛員退後,解除警戒狀態。
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王滿倉那張因驚怒而扭曲的臉上,那目光不再帶有探討,
而是變得無比沉穩、深邃,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本質,帶著一種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無形壓力。
他不再用剛才那種帶著商量口吻的語氣,而是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每一個字都像投入靜湖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滿倉同誌,我不是壞分子。”
他頓了頓:
“我叫陳朝陽。”
“陳……陳朝陽?”王滿倉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隻覺得異常耳熟,心臟莫名地狂跳起來,
但巨大的驚恐和先入為主的觀念讓他一時沒能轉過彎來,嘴裡兀自強硬地嘟囔:“陳……陳朝陽又怎麼樣?我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