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肯定了對方提問的正當性,緩和了一下劍拔弩張的氣氛。
隨即,他話鋒一轉:“但是,我必須明確指出,我和我的同誌們,從未想過,也絕不會為任何剝削階級翻案。
剝削的曆史,不容抹殺,貧下中農受過的苦,我們必須永遠銘記。”
他先劃清了紅線,這才回應:
“我們討論的焦點在於,在無產階級已經掌握政權、正在進行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的今天,
我們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對待那些已經被打倒、在法律上被剝奪了生產資料、在政治上被孤立,但肉體依然存在,
並且其部分家庭成員,尤其是年輕一代本身就生長在新社會的這批人?”
他走向李向東,目光坦誠:“是把他們統統當成不可接觸的賤民,
用單純的仇恨目光隔離起來,讓他們及其後代永世不得翻身,從而可能埋下對社會更深的怨恨種子?”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還是用無產階級最強大的武器,組織起來的勞動,去改造他們,去消化他們,
甚至去利用他們殘餘的知識、技能和體力,來為我們的建設服務,
並在這一過程中,使他們從身體到思想,都成為我們社會進步的一部分?”
“我認為,後一種方法,才是真正顯示我們無產階級自信和力量的方法。”
陳朝陽的聲音突然高昂起來,“這絕不是翻案,這恰恰是一場更深刻、更徹底的革命。
我們要革的,不僅是他們賴以剝削的土地所有製,更是他們頭腦中根深蒂固的剝削思想。
而勞動實踐,就是最好的熔爐。”
“我們給予的所謂‘權利恢複’,是嚴格限定、有條件的,是基於其‘立功’表現,是基於其思想和行動上真正向人民靠攏的切實證明。
這本質上是一種政治上的‘贖買’和‘交換’。
他們用對社會主義建設實實在在的汗水和貢獻,來換取重新成為人民中一員的資格。
這難道不是我們改造世界、同時也改造人的理想體現嗎?”
最後,他看向李向東和王唯山,語氣深沉:“同誌們,鹽堿地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在這場人與自然的戰爭中,我們多團結一份力量,多調動一份積極性,勝利的把握就大一分。
隻要槍杆子和印把子牢牢掌握在我們手中,隻要大政方針由我們黨製定,我們難道還怕這些人在工地上多流幾滴汗,多挖幾方土嗎?
管控使用,勞動改造,貢獻脫敏,這十二個字,不是退縮,而是進攻,是在新的曆史條件下,向舊階級、舊思想發起的另一條戰線的進攻。”
陳朝陽的回應,沒有在“是否鬥爭”上糾纏,而是在“如何更有效地鬥爭”上立論,將球踢回給了質疑者。
這番將“勞動改造”定義為“另一條戰線進攻”的論述,激起的漣漪在每一位與會者心中久久回蕩。
會議室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空氣中彌漫著思考、權衡,以及觀點碰撞後的硝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