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發言立刻激起了漣漪。
緊接著,一位負責政工、麵容嚴肅的副書記劉誌平接過話頭,他的聲音不高,卻更顯冷峻:
“誌雄同誌說到了要害。
根據我們初步掌握的情況,在我們漢東省,特彆是在一些廠礦企業、科研單位,甚至是在一些重要的建設項目裡,這種‘封建買辦思想殘餘’並非空穴來風。
有些人,留過幾天洋,喝過幾瓶墨水,就瞧不起工農乾部,瞧不起組織的領導,開口閉口‘技術第一’、‘業務至上’,
這實質上就是用技術來抵製思想改造,用業務來架空政治工作。
這難道不是一種新型的‘封建士大夫’心態嗎?
難道不是一種對西方技術的盲目崇拜,即‘買辦思想’的變種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最後似無意又有意地落在了陳朝陽身上:
“更值得警惕的是,有些領導乾部,不僅對這種危險傾向認識不足,
甚至還倚重、包庇這樣的人,認為他們是‘寶貝疙瘩’,動不得。
這種思想是極端危險的,不清除這些隱藏在隊伍內部的‘思想蛀蟲’,
不清算這種‘重業務、輕政治’的錯誤傾向,我們的組織事業就有可能偏離航向,甚至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也有可能改變顏色!”
會議室內一片寂靜,隻有茶杯蓋輕碰杯沿的聲音和偶爾的咳嗽聲。
氣氛變得凝重而緊張。
儘管全程沒有一個人公然提及“吳仁德”三個字,這位昨日被停職,數小時後又被陳朝陽強行官複原職的“問題專家”。
但會議桌上的每一句發言,似乎都與他有關,更準確地說,都與坐在上首神色冷峻的陳朝陽有關。
一些出身工農、對知識分子本就有些隔閡的乾部,臉上露出了深以為然的表情,微微點頭。
而一些負責經濟、工業的乾部,則眉頭緊鎖,低頭記錄著什麼,不敢輕易表態。
李誌雄見氣氛已被調動起來,趁熱打鐵,語氣更加尖銳:
“劉書記指出了問題的嚴重性。
我建議,運動不能停留在空對空的批判上,必須落到實處,必須‘揪出活思想’,‘抓出現行典型’!
我們要在全省範圍內,對那些倚老賣老、抗拒改造、散布消極言論的舊知識分子,進行一次徹底的摸底和清查。
特彆是那些有海外關係、曆史複雜的,更要作為重點。
要把他們頭腦裡的封建餘毒和崇洋媚外思想,批倒批臭。
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做到淨化隊伍,統一思想!”
一股肅殺之氣,開始在會議室裡彌漫。
周明光作為會議主持,麵容始終沉靜如水,隻是偶爾依照程序引導發言,對各方觀點不置一詞,保持著超然的姿態。
而主管財政的孫省長,更是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手中的茶杯花紋蘊含著無窮奧秘,全然略過了表態的環節。
這兩位在省內舉足輕重的人物,此刻極有默契地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