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媳……不知。”
她這副柔弱又無辜的模樣,看得王氏和李氏更是火大,正要繼續發作,卻聽宋氏沉聲道:“夠了!”
老夫人發了話,兩人再不甘心,也隻能悻悻地閉上了嘴。
宋氏的目光轉向沈青凰,問道:“青凰,府中用度減半之事,可是真的?”
沈青凰抬起頭,迎上老夫人的目光,點了點頭,隨即,眼圈便微微泛紅,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哽咽:“是。此事,是孫媳一人做的主。”
她沒有辯解,沒有推諉,就這麼乾脆地承認了。
“你……”宋氏一時語塞,顯然對她這般坦然的態度有些意外。
沈青凰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忽然對著宋氏,也直直地跪了下去。
“祖母,孫媳自知理家無能,德行有虧,才出此下策,讓國公府蒙羞,讓兩位嬸嬸憂心,更讓祖母和母親煩憂。孫媳……罪該萬死。”
她這一跪,不僅讓王氏和李氏懵了,連宋氏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路數?
不應該是據理力爭,互相扯皮嗎?
怎麼上來就認罪了?
隻聽沈青凰繼續委屈地說道:“隻是,孫媳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她抬起頭,漂亮的鳳眸裡,此刻已是水光瀲灩,看得人心頭發顫。
“孫媳也想讓府中上下風風光光,讓每個人都過得舒心體麵。可是……可是各處莊子鋪麵的管事們都說,今年年景不好,處處都要修繕打點,實在是沒有現銀可以上繳。二叔和三叔也體恤他們,讓他們以產業根基為重,不必急著上繳例銀。”
“孫媳萬萬不敢違逆兩位叔父的意思,更不敢催逼那些辛苦一年的管事們。可府裡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每日的開銷如同流水一般,尤其是夫君的湯藥,更是半點都耽擱不得……”
說到這裡,她聲音一頓,仿佛再也說不下去,隻用袖口輕輕拭了拭眼角,那欲落未落的淚珠,比嚎啕大哭更讓人心碎。
“孫媳愚鈍,思來想去,也隻想出這麼一個笨辦法。想著,既然產業艱難,那我們府裡,便也跟著節儉一些,共渡難關。委屈了大家,總好過委屈了夫君的身體。”
她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滴水不漏。
既解釋了自己為何要節儉,又將源頭,不著痕跡地引到了二房三房的身上。
王氏和李氏的臉,瞬間就白了!
她們怎麼也沒想到,沈青凰竟會當著老夫人的麵,用這種以退為進的方式,將了她們一軍!
“你……你胡說!”王氏又急又怒。
“我們何曾說過不讓他們上繳例銀!”
“二嬸息怒,”沈青凰柔柔地看著她,眼神無辜又純良。
“侄媳從未說過是二嬸的意思。隻是那些管事們,都說是二叔三叔體恤他們……想來,是他們會錯了意吧。”
一句話,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宋氏活了這大半輩子,什麼人情世故沒見過?
她看著眼前這兩個兒媳,一個孫媳,心裡已然跟明鏡似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青凰,這個孫媳婦,比她想象的,還要聰明,還要有手段。
“既然如此,”沈青凰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對著宋氏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聲音鏗鏘有力。
“此事皆因孫媳無能而起,既無法讓叔父們按時上繳銀兩,又無法在府中維持體麵,實在有負母親的托付!為免紛爭,孫媳懇請祖母,召開宗族會議,請各位叔伯長輩們一同來評評理,看看此事,到底該如何處置!若是長輩們覺得侄媳理家無方,孫媳甘願交出中饋大權,聽憑處置!”
此言一出,滿室俱靜。
王氏和李氏徹底傻眼了。
召開宗族會議?
這個沈青凰,是瘋了嗎?!
把這種內宅婦人爭權的醃臢事,捅到整個宗族麵前去?
她不要臉麵,國公府還要呢!
可她的話已經說出口了,理由又是如此的冠冕堂皇。
她們若是反對,倒顯得是心虛了。
宋氏的目光,在沈青凰那張倔強又蒼白的小臉上停留了許久。
最終,她緩緩地點了點頭,一錘定音。
“好。就依你。”
從福安堂出來,沈青凰臉上的柔弱與委屈瞬間褪去,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沉靜。
雲珠跟在身後,又是解氣又是擔憂:“世子妃,您真的要召開宗族會議啊?萬一那些族老們偏幫著二房三房,那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