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見狀,心中愈發焦急。
她悄悄對身旁一位穿著絳紫色衣裙的夫人使了個眼色。
那夫人姓吳,是兵部侍郎的夫人,與李氏素來交好,今日之事,她也是主要的幫手之一。
吳夫人心領神會,故意提高了一點聲音,用一種滿是惋惜的口吻開了口。
“哎呀,說起來,真是許久未曾見過裴世子了。想當年,裴世子文韜武略,騎馬射箭,哪一樣不是拔得頭籌?那風采,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是咱們京城獨一份的。隻可惜……”
她故意拉長了語調,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沈青凰。
“如今這身子骨……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這一番話,看似在誇讚裴晏清,實則字字誅心!
刹那間,水榭內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沈青凰的身上。
這次,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同情與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李氏見火候到了,立刻假惺惺地端起一副長輩的姿態,柔聲安慰道:“青凰啊,你也彆太傷心了。吳夫人也是心直口快,沒什麼惡意的。世子他……吉人自有天相,會好起來的。”
雲珠站在沈青凰身後,氣得臉都白了。
然而沈青凰,卻連眉梢都未曾動一下。
她慢條斯理地,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回桌上。
然後,抬起頭看向吳夫人和李氏,微微一笑。
那笑容,清淺溫和,卻不見半分淒楚。
“三嬸,您說什麼呢?”
“夫君縱使疾病纏身,那也是我朝親封的國公府世子,更是聖上親口誇讚過的棟梁之才。”
“況且,”她話鋒一轉,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刺向那位吳夫人。
“他的病,也並非什麼不治之症,更不是要命的病。夫君隻是體弱,不是死了!吳夫人張口閉口就是可惜,不知您在可惜什麼?”
“他身為世子的風光,是多少京城汲汲營營的公子們,一輩子都鑽營不到的高度!他胸中的丘壑,更是爾等之流永遠無法窺見的萬丈深淵!”
“在我沈青凰心中,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的夫君裴晏清,永遠都是這京城之中,無人能及、也無人可比的,第一公子!”
一番話,擲地有聲!
哪裡有半分自怨自艾,傷心欲絕?
分明就是正氣凜然,是對自己夫君最高調、最不容置喙的維護!
她不僅反駁更是將裴晏清的地位捧到了一個極高的高度,順帶將那些想看笑話的人,連同她們的夫君、兒子,全都貶低進了泥裡!
滿座嘩然!
吳夫人和李氏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青一陣,白一陣,像是被人當眾狠狠甩了十幾個耳光,火辣辣地疼!
她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似柔弱的沈青凰,嘴裡竟能吐出如此鋒利如刀的言語!
水榭之中,鴉雀無聲。
沈青凰端坐於席間淡定的不行!
但這一池春水,卻被她徹底攪亂了。
水榭之中。
三房的李氏更是氣得渾身發抖,捏著茶杯的指節都泛了白。
她本想借吳夫人的口,給沈青凰一個下馬威,讓她在眾人麵前抬不起頭來,誰知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個賤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伶牙俐齒了!
“你……你放肆!”吳夫人終於憋出一句話來,指著沈青凰的手都在抖。
“你不過一個衝喜的世子妃,竟敢在此大放厥詞,侮辱朝廷命官家眷!”
沈青凰緩緩抬眸,目光冷冽如冰,直直射向她。
“我放肆?”她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
“吳夫人當眾非議我夫君的身體,言語間滿是詛咒之意,這便不是放肆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維護夫君尊嚴,怎麼就成了侮辱?”
她頓了頓,聲音清越堅定,響徹整個水榭。
“還是說,在吳夫人看來,我夫君國公府世子的尊嚴,竟是任由爾等隨意踐踏的?”
“你!”吳夫人被她問得節節敗退,一張老臉憋得通紅。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個溫和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今日是雅宴,以文會友,何必為了些許口舌之爭,傷了和氣。”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吏部尚書夫人周氏,正端著茶杯,一臉無奈地打著圓場。
李氏見狀,眼珠一轉,立刻計上心來。
她知道沈青凰出身鄉野,定然不通文墨,便立刻順著台階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尚書夫人說的是。既然是雅宴,不如我們便賽詩一首,也算助助興,如何?”
她這話一出,吳夫人立刻領會,連忙附和:“這個主意好!就以這蘭亭為題,風字為韻,大家各展才情,豈不美哉?”
在場的貴婦們,大多出身名門,自幼飽讀詩書,作詩雖不比男子,卻也是必修的才藝。
這個提議,瞬間將矛頭再次對準了沈青凰。
所有人的目光,都帶著不懷好意的審視,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個鄉下長大的野丫頭,鬥嘴或許厲害,但作詩這種風雅事,她懂嗎?
今日,非要讓她當眾出醜不可!
雲珠站在沈青凰身後,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
她家世子妃雖然聰慧,可從未聽說過會作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