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堅定道:“扶我起來,我去看看他。”
“世子妃!”雲珠急了。
“您自己的身子還沒好利索呢!太醫說了,世子爺已經脫離危險了,您就安心歇著吧!”
“我沒事。”沈青凰擺了擺手。
她深知,裴晏清那個人,心思比九曲回腸還要深。
毒是解了,可心裡的毒,怕是更麻煩。
她費了這麼大的力氣把他救回來,可不是讓他繼續躺在那裡自怨自艾,尋死覓活的。
雲珠拗不過她,隻得取來一件外衫為她披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走出了房間。
初秋的庭院,帶著幾分涼意。
長風就那麼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沈青凰的房間在院子主臥的偏房,她剛轉了一個彎就看見院子裡跪著的人!
她腳步一頓。
隨即轉向身旁的雲珠,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怎麼回事?”
雲珠壓低聲音,湊到沈青凰耳邊,語氣裡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回小姐……奴婢也是聽說的。好像是……是因為長風把世子爺的解毒之法告訴了您,世子爺醒來後大發雷霆,就……就罰他在這裡跪著了。”
沈青凰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
可清淩淩的眼眸裡,卻瞬間卷起了一場風暴。
荒唐!
她豁出性命,九死一生,把他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到頭來,救他還救錯了?
提供救命之法的人,反而成了罪人?
這是什麼道理!
一股冷冽的怒意,從心底最深處竄起。
她甩開雲珠攙扶的手,徑直朝著裴晏清的臥房走去。
“世子妃!”雲珠在身後低呼,卻不敢再攔。
沈青凰理也未理,抬手便推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
房間裡,藥香依舊濃鬱。
裴晏清正半靠在床頭,月白色的寢衣,襯得他那張本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愈發蒼白。
聽到聲響,他緩緩抬起眼,看清來人是沈青凰時,深不見底的眸子裡,飛快地掠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
“怎麼不多休息會兒?”他的聲音刻意放緩的溫和。
沈青凰卻全然不理會他這套。
她麵無表情地走到床邊,一言不發,徑直伸出手指,搭在了他露在錦被外的手腕上。
靜心把脈!
她的指尖冰涼,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讓裴晏清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房間裡靜得可怕。
沈青凰就那麼垂著眼,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可裴晏清卻清晰地感受到,她似乎在生氣!
半晌,沈青凰收回了手,語氣平淡:“毒已經清了七七八八,剩下的慢慢調理即可。”
說完,她轉身便要走。
下一秒,裴宴清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怎麼了?”他再一次問道,聲音裡多了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這一次,沈青凰沒有沉默。
她猛地甩開他的手,轉過身來,語氣冷冽!
“裴晏清,你為什麼罰長風?”
裴晏清聞言,垂下眼瞼,卻沒有回答!
他的沉默,無疑是火上澆油。
沈青凰心裡壓抑的不敢和憤怒,讓她做不了啞巴!
“我不管你心裡在盤算什麼驚天動地的謀劃,也不管你有什麼一心求死的理由!”她高聲說道!
“裴晏清,我們有約在先!”
“你不能死!我也絕不會允許你死!”
她上前一步,雙手撐在他的床沿,身體微微前傾,迫使他不得不直視著自己的眼睛。
“我救你,不是為了讓你醒來後,去懲罰一個想要你活命的長風!更不是讓你有機會,在這裡繼續上演你那套孤芳自賞的赴死戲碼!”
他看著她眼中的怒意,喉頭竟有些發緊。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地問:“為什麼?”
他望著她,目光深沉,“隻是因為……我死了,你就會失去在國公府立足的根本嗎?”
他問出這句話時,心底深處,竟隱隱藏著一絲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盼。
然而,沈青凰的回答,乾脆利落得讓他所有旖旎的猜測都碎成了渣渣!
“沒錯。”
她毫不猶豫地承認,眼神裡沒有半分動搖。
“裴晏清,你給我聽清楚了。”她一字一頓,聲音冷得像冰。
“在我沈青凰這裡,沒有喪偶,隻有和離!”
話音落下的瞬間,裴晏清愣住。
那股盤踞在胸口的鬱結之氣,竟被這句話衝得七零八落。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滿麵怒容的女子,忽然間,一股難以抑製的笑意,從喉嚨深處逸了出來。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隨即,引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沈青凰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弄得一愣,眉頭皺得更緊了:“你笑什麼?很好笑嗎?”
裴晏清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他抬起那雙泛著水光的桃花眼,看著沈青凰,眸光裡帶著前所未有的亮色和興味。
“我的世子妃,”他喘著氣,唇角卻高高揚起。
“你知不知道,這話……通常都是倒過來說的?”
“什麼?”沈青凰不解。
“那是女子,為了表示對夫君的忠貞不渝,往往會在成婚前便立下誓言,此生入君門,沒有和離,隻有喪偶。”他饒有興味地解釋著,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
“怎麼到了你這裡,怎麼就反過來了?”
“你是要休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