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醫!飯桶!一群廢物!”
那躺在地上的青年百將雙目赤紅,麵容因劇痛而扭曲,汗珠從額角滾落。
他中氣十足,對著身前一個發須皆白的老醫工破口大罵。
“除了給老子撒草木灰,你們還會乾什麼!啊?!”
老醫工跪伏在地,身子抖如篩糠,連連叩首告饒:“百將息怒,百將息怒啊!此等斷骨之傷,骨碎筋離,血肉翻卷,非是尋常金創……實在是……實在是藥石無醫,小老兒……無能為力啊!”
“無能為力?”青年百將眼中凶光一閃,猛地用完好的左手撐地,厲聲咆哮,“那本將養你們何用!拖下去!給本將拖下去!”
一聲令下,帳外甲士立刻衝入,毫不留情地將哭喊著的老醫工架起,拖拽而出。
帳內一時死寂,那捧著斷臂的中年男子,臉色早已煞白。
就在這凝滯的氣氛中,龐虎抓住機會,快步湊到那中年男子耳邊,壓低聲音飛快地說了幾句。中年男子一愣,隨即與龐虎一同望向帳內那個唯一還站著的奴籍——李沐。
“你,”那捧著斷臂的男子,目光銳利,上下打量著李沐,“就是那個治好了癘病的人?”
李沐心頭一跳,知道自己的生死時刻到了。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雙膝跪地,深深一拜。
“奴籍李沐,拜見將軍。”
地上那青年百將的視線,看了過來,聲音因失血而略顯沙啞,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壓:“我的胳膊……你可能治?”
這一問,帳內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滯了。
李沐垂著頭,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回將軍,小人不敢妄言。”
他頓了頓,感到那道審視的目光愈發淩厲,這才繼續補充:“但小人知曉,若任其如此,血流不止,邪氣入體,輕則此臂終身殘廢,重則……性命堪憂!”
“邪氣入體……”青年百將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軍伍之中,死於刀劍者不計其數,但死於傷口潰爛,高燒不退,最終在痛苦中哀嚎而死的,他見得更多!那便是醫工口中的邪氣入體,是一種比當場戰死更折磨人的死法。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李沐:“你可有法子?”
“小人家中曾有一祖傳接骨之法。”李沐拋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需先以利刃剔除創麵腐肉碎骨,再將斷骨對齊接續,最後以堅木夾板固定,靜養百日,或有一線生機。”
他的話音剛落,百將身旁一名親兵便厲聲喝止:“胡言亂語!將軍千金之軀,筋骨斷裂已是劇痛難當,你還要動刀剔骨?是何居心!”
青年百將沒有說話,隻是那雙眼睛裡的光芒在劇烈地閃爍。
治,就是一場豪賭。賭注是他的胳膊,甚至性命。賭桌對麵,隻是一個來曆不明的奴隸。
不治,他這輩子就完了,一個廢了右臂的秦國百將,還談何建功立業,封妻蔭子?那比殺了他還難受!
“你……”他喘著粗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有幾成把握?”
所有人都以為李沐會給出一個數字,哪怕是虛張聲勢的三成、五成。
然而,李沐依舊垂首,語氣平靜得可怕:“小人不敢言把握,唯儘力而為。成敗皆看天命。”
這不卑不亢,甚至帶著一絲超然物外的態度,反而讓青年百將心安。
他怕了那些唯唯諾諾的庸醫,此刻,他需要一個敢把天命抓在手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