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跪在地上,心中感慨萬千。
嬴政,果然是千古一帝。
這一手安排,堪稱帝王心術的典範。
藥丞一職,完美匹配了他防疫的功勞,能讓他繼續為大秦效力。
大夫的爵位,給了他應得的身份和尊嚴,足以安撫軍心。
但同時,也將他這個天命之人,牢牢地限製在了醫官這個領域,遠離了軍隊與政務的核心,讓他這顆變數的石子,激不起太大的浪花。
既用了他的才,又防了他的命。
賞賜與敲打,恩威並施!
他壓下心中萬千思緒,對著王令的方向,深深叩首。
“草民李沐,謝大王天恩!”
半個時辰後,李沐的營帳內。
那身沾滿了征塵與血腥氣的軍中短打,被他整齊地疊好,放在了床角。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嶄新的玄色深衣。
布料並不華貴,卻是官身吏員的標準製式,衣角平整,線條挺括,襯得他原本就清瘦的身形,多了幾分文士的沉穩與肅然。
銅鏡模糊,映出的卻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屬於奴隸李沐的過去,似乎正隨著那身舊衣,被永遠地封存了起來。
“李沐”
劉柏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幾分不舍與凝重。
他看著李沐的背影,那雙看慣了生死的眼睛裡,滿是擔憂。
“鹹陽城,是天下權力的中心,也是一個能吃人的地方,你如今得了大王賞識,一步登天,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你,記住,萬事……多看,多聽,少言語。”
李沐轉過身,對著這位一路照拂自己的老大哥,深深一揖。
“柏梁大哥的教誨,李沐銘記在心。”
一旁的張鵬,這個平日裡咋咋呼呼的漢子,此刻卻顯得有些扭捏。
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終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硬塞進李沐手裡。
“俺……俺們也沒啥好東西送你,這是……這是軍中袍澤弟兄們湊的一點心意,你初到鹹陽,處處都要花錢打點,可彆嫌少!”
李沐捏住錢袋,入手的分量讓他心中一震。
這絕不是一點心意。
對於這些刀口舔血、俸祿微薄的士卒而言,這恐怕是他們大半年的積蓄!
他沒有矯情地推辭。
此刻拒絕,傷的是所有人的心。
他環視著帳內擠滿的、一張張熟悉而質樸的麵孔,眼眶微微發熱。
“諸位兄弟的情義,李沐記下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如同金石落地。
“今日我李沐受大王隆恩,脫去奴籍,得拜官身。但無論將來身在何處,我永遠是與大家同生共死過的袍澤!”
“日後但凡有需要我李沐的地方,義不容辭!”
“好!”
不知是誰先吼了一聲,整個營帳的氣氛瞬間被點燃!
……
太仆寺的馬車,早已等候在營外。
車夫將一份房契與地契恭敬地遞上,便驅車駛向鹹陽城內一處僻靜的坊市。
馬車停在一座小小的院落前。
青磚黛瓦,一扇不起眼的木門。
李沐推門而入,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撲麵而來。
院子不大,卻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幾叢翠竹在牆角隨風輕搖,灑下斑駁的光影。
屋內的陳設簡單而乾淨,床榻、幾案、燈台,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