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李恒坐在糞水裡凍得瑟瑟發抖。
陳伴君和大理寺卿等人,隻當看不見,視線皆落在平昌侯夫人身上。
老仆舉報平昌侯夫人後,大理寺卿便讓人將平昌侯夫人也帶了過來。
平昌侯夫人姓江,將近五十的年紀,容貌依稀可見年輕時秀麗,一身不起眼的暗色衣裳,但懂貨的人卻不難看出那是上好的綾羅綢緞。
低調的奢華!
江氏是平昌侯的繼室,嫁過來後自己沒有生育,儘心撫養原配的一雙兒女。
這個儘心還是原配的三個孩子親口對外說的,三人對這個繼母很是敬重順從。
能得繼子繼女認可,大家都信江氏是真的對孩子們好,加之江氏為人謙和,大家對江氏印象很是不錯。
平昌侯在世時,亦沒少誇讚江氏賢惠。
因而平昌侯和三個孩子相繼離世後,無人疑心江氏,反而覺得偌大的侯府隻餘她一個寡婦實在可憐。
起初,有好心的夫人們不忍她一人,或登門陪伴,或約她外出散心。
但都被江氏神情悲傷地拒絕了,之後便聽說江氏在家中潛心禮佛,大家便也不好再登門打擾。
漸漸地,江氏淡出了眾人視線,平昌侯府門口亦冷清得幾乎荒涼。
可誰知,這叫嚷著禮佛的人,會背地裡與李相合夥做那些勾當,又有誰能想到這看似清冷的宅子裡,多年來夜夜笙歌,成了不少朝臣的極樂之地。
加之又有江氏身邊的老仆舉報,大家難免就會猜疑,平昌侯父子三人的死,會不會也與江氏有關。
葉楨也是這樣懷疑的。
“你是西月人!”
葉楨說得很篤定。
江氏眸色微變,語氣卻還算淡定,“我父雖隻是六品小官,卻也是土生土長的大淵人,容不得郡主隨意汙蔑。
寡居多年,不過是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這才起了瘋狂念頭,麻痹度日。
既然事情已暴露,是我做的,我會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將無數慘死暗齋的性命,說成是她無趣的消遣。
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並不懼問罪。
大理寺卿蹙了蹙眉。
這江氏非京城人士,以她的年歲,家中父母估計已亡故,嫁來京城幾十年,聽聞也極少回娘家,隻怕是對娘家並無多少情意。
夫家也都死絕了,還真是沒什麼軟肋。
正愁怎麼撬開這人的嘴時,便見葉楨從懷中拿出一封信,“說來也巧,前些日我撿了一封信。
這信是一位老父親叮囑私養在外的兒子,莫要回京。
原本我並未在意,還想著要不要派人守在撿信處等著丟信人。
可前些時日,學子們稱頌相國,還將他當年為國為民的策論以及這些年所著翻了出來,我有幸看到了相國的親筆,竟與這信上筆記一模一樣。”
她朝李恒笑了笑,眼底譏諷。
撿信自然是胡謅的,但李恒利用學子造勢,眼下卻給了她編故事的素材。
不知李恒心裡有沒有懊悔。
她將信展開,在江氏麵前揚了揚,“夫人與相國相熟,想來對他的字跡也不陌生吧?”
江氏在看清信上筆跡後,衣袖下的手倏然收緊,極力克製自己的視線,才沒看向李恒。
而李恒在聽的這些話後,因寒冷而扭曲的臉上,神情逐漸猙獰。
他給兒子的信落到了葉楨手裡,而暗衛前些日還傳信來,信已安全送到。
這就意味著,信被調包或更改了。
葉楨既早已察覺他的心思,隻怕會跟他對著乾,引承業來京。
可她既改了信,今日又當眾提及信,她不怕事情傳到承業耳中嗎?
還是說,她的人已經跟著找到了承業?
想到這個可能,李恒目眥欲裂,“葉楨,你一個寡婦,不安分守寡,竟妄想參與政事。
你將太子迷得非你不可,又害他臥床不起,莫非是想圖謀這大淵江山,才如此容不得我……”
“呸!”
他話沒說完,王景碩啐他一口,“你要點臉吧,那些被你蠱惑的官員還露著腚暈著呢。
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沒數嗎,又妄想攀咬郡主洗清自己,你也不想想,人贓並獲,你洗的清嗎?
當我大淵百姓真蠢啊,我們隻是善良。
你都能和兒媳生孩子了,養個外室子算什麼,這樣緊張,怕是裡頭還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那些因被李恒欺騙而覺得丟人的人,聽了王景碩的話,紛紛附和。
他們是善良,才會被李恒牽著鼻子走,誰願意承認自己是蠢呢。
王景碩抬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看向葉楨,“郡主,還請您將所知道的告知眾人,以免我們大家再被欺騙。”
葉楨道,“不瞞諸位,先前慈善堂幼童案,我一直懷疑是李相指使,得知他有私生子,我便查了查。
這一查,才發現李相養在外頭的孩子,叫李承業,而他的母親……”
葉楨頓了頓,旋即指向江氏,“竟是平昌侯夫人。”
“你胡說!”
江氏忙否認,“禦醫曾為我診斷,我無法孕育子嗣,哪來的孩子。”
也是因此,平昌侯才會真的信她真心對繼子繼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