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工大食堂。
上百個藍灰色的身影擠在長條桌凳上,埋頭吃飯。
呂秋嬋從沒見過這麼多人一起吃飯,下意識往武義身後縮了縮。
武義沒理會周圍投來的目光。
徑直帶著呂秋嬋,走到了食堂最角落的一個位置。
這個位置很偏,但正對著旁邊一扇緊閉的小門。
“坐。”
武義拉開長凳,示意呂秋嬋坐下。
“我們……就在這吃嗎?”
呂秋嬋看著周圍。
武義點點頭。
“你等我,我去打飯。”
說完,他轉身走向打飯的窗口。
呂秋嬋一個人坐在角落,感覺渾身不自在。
就在這時,她正對著的那扇小門開了。
一個戴著廚師白帽的男人,用托盤端著幾個精致的小碗走出來。
紅燒肉,
呂秋嬋也看呆了。
她看著那個廚師,一路小跑,把飯菜畢恭畢敬地送到了不遠處一張單獨的桌子上。
一個穿著中山裝的男人,正坐在那裡看報紙。
男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廚師就退下了。
武德。
呂秋嬋臉色有些發白。
原來,這就是小灶。
武義當時那個表情無比清晰。
他是在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哥哥,感到羞恥。
就在這時,武義端著兩個飯盆回來了。
他把其中一個放到呂秋嬋麵前。
飯盆裡,除了米飯和白菜,還臥著一大塊肥瘦相間的肉片。
肉片上的油汁,已經滲進了米飯裡。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武義把筷子遞給她。
呂秋嬋心裡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你怎麼……打了肉?”
在這個年代,肉是稀罕物。
“你趕了那麼遠的路,得補補。”
武義說著,把自己飯盆裡僅有的兩小塊瘦肉,也夾到了呂秋嬋的碗裡。
“我一個大男人,吃點素的就行。”
呂秋嬋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她低下頭,用筷子撥拉著碗裡的米飯和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來之前,武德在信裡把一切都說得那麼好。
說廠裡條件好,說他作為廠長能照顧她,會讓她過上好日子。
可從她下火車到現在,隻有一封冷冰冰的信,讓她去找他弟弟。
而武義……
呂秋嬋心裡那道防線悄然出現一道裂縫。
她夾起一小塊肉,放進嘴裡。
肉很香。
她抬起頭,正好對上武義關切的目光。
“怎麼了?不合胃口?”
呂秋嬋強擠出一個笑容:“沒,沒有……很好吃。”
武義笑了笑,沒再說話,埋頭吃著。
飯盆裡的白菜很快見了底。
呂秋嬋一直看著他,手裡的筷子捏得緊緊的。
她碗裡那塊最大的肉,幾乎沒怎麼動。
“我……我吃飽了。”
她說著,臉頰有些發燙。
把自己的飯盆往前推了推,推到武義麵前。
油亮的肉片僅僅被咬了一小塊。
武義的目光落在呂秋嬋的臉上。
周圍的工人已經陸續吃完離開,食堂裡空曠了不少。
但本著糧食不能浪費的原則,武義很自然地把呂秋嬋的飯盆拉到自己麵前。
拿起筷子,就著她剩下的飯,大口吞咽起來。
呂秋嬋的臉“刷”一下,紅到了耳根。
他……他用的是我剛用過的碗和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