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課題組深入了解後,黃處長才發現,梁文建被一個技術難題擋住去路,花了兩三個月也沒能解決問題,試驗沒有取得新的進展,這讓老黃大吃一驚!因為合作協議規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如果到時候拿不出成果,將如何收場?
憑梁文建的技術水平,按理說完全可以勝任這樣的課題,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老梁多年來一直從事合金材料的研究,並取得過不菲的成績,他在目前的華昌材料研究院,確實屬於比較頂尖的技術人才。
隻不過這次的課題——釹鐵硼永磁材料,對老梁來說完全是新的領域,他需要邊學邊乾,自然缺乏解決這一領域技術難題的經驗。換做其他人,可能根本就不會接手自己從未接觸過的陌生領域課題,也許他就是喜歡挑戰,或者對該領域確實感興趣,當時黃處長跟他一說,梁文建毫不猶豫就答應了,老黃以為他穩操勝券,沒想到如今是這樣的結果。
事已至此,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黃處長想聽實話,他問老梁能否在協議規定的時間拿出結果?或者能拿出什麼樣的結果?跟上次回答石雲峰的類似問題一樣,老梁一再強調科研工作有其特殊規律,無法做出準確預測。
對於原創性的基礎研究,梁文建說得確實有道理,因為存在許多未知因素,要想預測完成課題的具體時間和準確結果的確不容易,但像稀土永磁材料這樣的課題,不僅屬於應用型研究,而且釹鐵硼永磁體在發達國家已經實現工業化生產,對外開放已有二十餘年,國外有很多信息和科技資料可供借鑒參考,擁有這麼多有利條件的情況下,老梁的說法就值得商榷了。
儘管老梁以科研工作的特殊性作為搪塞的理由,但華昌材料研究院跟永輝公司簽訂的合作協議,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到時候如果拿不出像樣的成果,老黃真不知道如何向石雲峰交代。
黃處長曾經也是科研工作者,雖然幾年前脫離科研一線,到機關從事科研管理工作,但他還是能看懂科研試驗的發展走向,儘管老梁找理由唐塞,根據老黃了解到的情況和目前取得的試驗結果,他對梁文建課題組能否在協議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任務,已經心裡沒底。
為了讓事情不至於太突然,避免雙方到時候顯得太尷尬,黃處長打算提前向石雲峰透露一點信息,好讓石雲峰有所準備。
電話打通後,老黃寒暄了幾句,便直奔主題,“石總,稀土永磁材料這個項目對永輝公司至關重要,你們早點布局就好了。”
石雲峰覺得對方的話怪怪的,“早點布局,黃處長什麼意思?永輝公司一直從事稀土資源開采加工,在政府出手大力整頓行業亂象之前,誰也沒想離開稀土資源,即便如此,我們也是當地稀土行業轉變經營方向行動最快最早的企業。”
“是啊,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你在談到上門尋求合作的原因時,就說過這方麵情況,可是......”老黃有話要說,但又覺得有點張不開嘴。
石雲峰聽出對方好像有難言之隱,“黃處長,你有話就直說,咱們之間不要有什麼顧慮。”
“石總,也許我多慮了,但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石雲峰覺得莫名其妙,“你多慮什麼了?既然想跟我商量事情,何必那麼多顧慮?”
“石總,這件事我實在難以啟齒,但又不得不跟你說,否則就是對不起你。”老黃唉聲歎氣。
石雲峰有點不耐煩了,“黃處長,你怎麼如此婆婆媽媽?有什麼事要是再不說出來,我就掛斷電話了。”
“好吧,”老黃停了停,然後說道:“假如我們這邊的課題組,不能在協議規定時間內完成合作開發項目,石總,你能不能把結題時間適當往後延長一點?”
因為石雲峰在三個月前的實地考察中,就發現梁文建課題組的試驗停滯不前,加上已經超過兩個月沒有收到梁文建的書麵彙報材料,他對跟華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已經不抱希望,才立即轉向盛凱金屬研究所。
儘管老黃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這番話,石雲峰卻一點也不意外,但他還是故作驚訝地說:“不能在協議規定的時間內完成項目開發,這怎麼可能?兩個單位簽訂的正式協議豈能視為兒戲?延長結題時間,延長多少?半年,一年,還是兩年?給我們永輝公司造成的損失怎麼算?”
因為自知理虧,麵對石雲峰的憤怒,電話另一端的老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石雲峰停下來,他才小心翼翼地說:“石總,你消消氣,剛才說的事情,隻是我根據了解到的情況,自己做出的判斷,課題究竟需不需要延期,還要看梁文建他們的試驗進展,畢竟還剩下近三分之一的時間。”
“但願他們按照協議要求,如期拿出成果,對雙方都有好處。否則,華昌材料研究院損失的是信譽,我們永輝公司損失的是時間和效益。”石雲峰冷冷地說。
老黃當然希望雙方合作成功,但他也確實知道梁文建課題組現在遇到了困難,為了華昌材料研究院的利益,他要儘量多給課題組爭取一些時間,讓課題組順利完成開發試驗,哪怕石雲峰心有不滿,他也要說出自己的想法,“石總,咱們雙方都有一個相同的良好願望,希望課題的開發按時取得圓滿成功。但是,任何事情就怕萬一,我的意思如果課題組在規定時間內即將取得成功,就差那麼一點時間,你能不能在時間上給一些寬限?”
雖然老黃極力為課題組爭取時間,但石雲峰認為,即使多給他們十天半個月,梁文建的團隊也不可能完成釹鐵硼永磁材料的開發試驗,為了給老黃一個麵子,石雲峰大度地說:“短期寬限沒有問題,時間拖得太長,那就屬於違約了。”
即使得到石雲峰最低限度的承諾,老黃也覺得收獲不小,結束通話後,他又專門去了一趟課題組,叮囑老梁抓緊時間,不要辜負院領導的信任。
月初,石雲峰再次接到華昌材料研究院財務處的電話,還是催繳合作項目的剩餘款項,他感到很不爽,“技術處的黃處長告訴我,他已經跟你們財務部門打過招呼了,把繳款時間往後延,你們怎麼又來催問了?”
“老黃是跟我們打過招呼,但我們隻同意把時間延長到上月底,現在已經是月初了,希望你們履行協議,儘快付清餘款。另外,財務部門跟技術部門是平行單位,我們隻管收支業務,技術部門的事,跟我們無關。”
“關鍵是我們跟華昌材料研究院合作的科研項目,至今沒有取得像樣的進展,我們認為,在永輝公司已經付款三分之二的情況下,如果科研項目沒有取得階段性成果,永輝公司將暫緩支付剩餘三分之一的科研經費。”石雲峰乾脆把話挑明。
“也就是說,你們永輝公司不想支付這筆欠款,那我們隻能用法律手段追繳了。”說完,對方掛斷了電話。
果然,隻隔了兩天,石雲峰收到一份律師函,正是華昌材料研究院的法律顧問受財務部門委托,用法律手段催款來了。
這件事本來隻有很少的人知道,不知因為石雲峰沒注意保密,還是其他原因,竟傳到魏盛發的耳朵裡,當天下午在走廊裡見麵時,老魏故作神秘地問:“石總,據說咱們公司被合作單位告上法庭了,合作的事還八字沒有一撇,卻先打起了官司,你這合作還搞得下去嗎?”
“隻是一個小糾紛,一封律師函,你聽誰說咱們公司被告上法庭了?道聽途說的事你還信以為真,如果被告上法庭,你這個法人代表能啥事沒有嗎?”
都說魏盛發早年混社會,其實這人不僅欺軟怕硬,還膽小怕事,“小糾紛也要引起重視,可彆把事情搞大了。對呀,我是公司法人代表,你在外麵搞合作,千萬彆牽涉到我身上。”
“放心吧,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人做事一人當,任何事情都不會跟你發生牽涉。”
一封律師函,在石雲峰眼裡根本不算什麼大事,前些年在四通集團創業期間,經常因為貨款糾紛或其它一些小事出現這種情況。但是,永輝公司因為規模不夠大,業務又單一,沒有聘請常年法律顧問,看著手頭的律師函,石雲峰皺了皺眉頭,他當然不會親自處理這種事,自然想到了四通集團的法律顧問王律師,便順手抓起桌上的電話,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王律師你好!我是石雲峰,如果現在有時間,請你到永輝公司我辦公室來一趟。”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一輛黑色“桑塔納3000”駛入永輝公司大院,王律師下車後直奔石雲峰辦公室,“石總,有什麼事?”
“你先坐下。”石雲峰把放在桌上的律師函遞過去,“雖然你是四通集團的律師,但你是專業人士,這是永輝公司的事,還得請你幫個忙。”
接過律師函,王律師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分析道:“這種事情用不著走法律程序,法院也不會受理,雙方協商就可以了。石總,你想怎麼解決?”
“先彆管我的意見,你再看看這個。”石雲峰又從抽屜裡拿出永輝公司跟華昌材料研究院的合作協議,遞給王律師,“我們不付餘款是有原因的,因為對方兩三個月前就不履行協議了。”
王律師把協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對有關條款看得格外仔細,然後十分肯定地說:“對方違約在先,你們不必支付餘款。”
石雲峰把一杯新沏的茶放在王律師麵前,“我也是這麼想的。王律師,剩下的工作就交給你了,結合這份協議的條款,你給對方一個回複,對方律師也許隻知道接受追款委托,卻不知道還有這份協議,你把協議複印件也一起寄給對方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