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流的後果很嚴重嗎?”阮流蘇沒經曆過,但“分流”這兩個字,字麵意思就不算好。
陶晶晶解釋:
“就是你們會被分去明信重工旗下其他的分公司工作,那就不可能做新能源了,要開始新的業務學習,這就意味著新的開始,崗級,職級,績效薪資都要從頭開始。”
明信重工的總部起初設在在洛城,這兩年才搬到北市,除去風電業務,還有機械軸承,發電機,包括水泥廠的回轉窯,鍋爐廠的水冷壁都有涉及。
但那些業務阮流蘇從沒做過。
人的價值和她所創造的業績相關,剛開始學習,做出來的業績肯定是不會太高,工資估計和三年前一個水平。
當然企業這種政策規定,阮流蘇能理解。
但她還欠了斯見微五十萬沒還,原本以為升了職,最快明年年底就能還清,如果分流出去的話,又得一個五年還錢計劃了。
她還想努力努力,四十歲之前,在北市給小姨和媽媽買套小房子。
總是租房子搬家也麻煩。
更何況阮流蘇已經在風電行業耕耘了三年,現在正是深度挖掘鑽研業務的好時機,換行業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你比我聰明,本身又是風電專業的,可塑性也高。目前有沒有想法?考慮考慮跳槽去其他公司發展?”
陶晶晶給了阮流蘇幾份資料:
“如果有意向的話,這幾家企業我都能幫你內推。”
最後臨到下車的時候,陶晶晶語重心長地和阮流蘇說:
“女性在我們這種工科行業,天然就比男性優勢少。男同事多,男領導就更多了,難免會出一些陰陽怪氣看不起女人的敗類。
你快三十了,下一家企業招你,還得考慮到你的婚產假,有了孩子是否會耽誤工作,我們沒有同齡男性那麼自由,要不要留在明信重工,你千萬要好好考慮。
我是過來人,你彆嫌我話多,我們女人,職業生涯裡每走一步,都好好想想,年紀越大,容錯率越小。”
阮流蘇看著陶晶晶感動得眼眶一熱。
她還記得那年從總部培訓完來公司的第一天,陶晶晶因為要送孩子遲到了半個小時,慌裡慌張地給她道歉。
阮流蘇當時還覺得這導師是不是有些太佛係了,整整遲到了半個多小時。
接觸久了才知道陶晶晶是個十分豁達善良的前輩。
工作這兩年多,她帶著阮流蘇熟悉工作流程,參加各類技術交流,從不吝惜,總是傾囊相授,比阮流蘇那個碩士期間的導師還要儘心儘力。
初秋的天暗的晚,但天氣格外乾燥。
和三年前,阮流蘇從明信重工辦理入職那天差不多。
那時她剛失戀,暴瘦了快十斤,兩頰都快凹陷。
去洛城總部培訓了兩個月,認識了一大批同集團的朋友才治愈一些。
那時明信風電在當年二十家業內排的上號的風電公司裡排名倒數第二,有些總集團的同事聽說她分去了風電公司,也頻頻惋惜:
“ICL的碩士,怎麼就去搞風電,你不來,我都以為風電快倒閉了。”
起初阮流蘇也有些失落,但真正入職後,她就不太認可他們的說法了。
組建科研團隊不容易,明信風電的招聘要求不低,211碩士起步,總工程師已經在業內耕耘十四年,是第一批風能與動力工程畢業的博士,整體團隊可以說是臥虎藏龍。
不過估計分流消息一出,團隊大半工程師都得跳槽了。
回到家,江穎正在打掃書房。
她閒不下來,江麗先前已經打掃過一遍,江穎還是覺得不乾淨,拿著濕紙巾一點一點擦拭阮流蘇的獲獎證書:
“明信重工2024年度優秀新學員獎。”
江穎笑著擦了好幾遍,應該是還在高興上個月,女兒從一批經驗豐富的工程師裡殺出來,隻用了三年就拿了中級工程師的職稱。
當年阮流蘇從ICL畢業沒幾天,學校發下來一筆慰問金,一來是對阮教授的補償,二來是有校領導聽說江穎生病,特地申請審批。
當年的事情現在查不清楚,也沒有確鑿證據,都是人雲亦雲,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位校領導突然良心。
她們恰好拿慰問金租了套寬敞全新一些的房子,還能離阮流蘇上班的地方近點兒。
“媽,我想跳槽,你會支持我嗎?”阮流蘇跟著江穎收拾了半天,忽然開口。
為人父母,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女能有一份穩定長久的工作?
跳槽到一個新的地方,薪資可能會高點,但未知的挑戰也大。
江穎有些擔心:“怎麼突然又要跳槽了?”
阮流蘇坐在沙發上,輕歎一聲,雙手撐在臉上,將一天的愁眉苦臉展現給江穎看:
“集團要把我們風電業務裁掉,員工也要分流出去,就是去其他公司重新開始,我說不定還要降工資呢。”
江穎知道阮流蘇還欠同學一些錢,都是為了她治病和當年上學的開銷,工資低了,又還不清欠款了。
“那還能跳槽到類似明信這樣的央企嗎?至少節假日正常放假,周末雙休的那種。”江穎不懂彆的,她就想女兒能輕鬆點。
現在不都說大部分企業都是996或者007,加班無底線,她不希望阮流蘇太拚命,錢可以慢慢還,大不了她比現在還要再節省點兒。
“我試試吧。”
九月初的天氣,阮流蘇多請了三天的年假,從北市到瓊口飛了整整四個多小時才落地。
熱浪襲來,阮流蘇脫了外套,收進行李箱裡。
開機袁盈盈已經發來消息:
“我上午安排的伴郎去接你啦,你記得看下出口舉牌的男人,友情提示,這次來接你的伴郎可帥了!單身!你想找男朋友可得抓緊了啊!”
身為斯見微的發小,袁盈盈一直都不認為斯見微會是一個稱職的男朋友。
尤其這三年,袁盈盈像忘記了她和斯見微之前那些事兒一樣,對斯見微隻字不提,反而一直問阮流蘇要不要給她介紹對象。
到接機口那,阮流蘇果然看見了袁盈盈為自己親手繪製的燈牌:
“歡迎我的小仙女伴娘阮流蘇![愛心]發射,biUbiUbiU!”
拿著粉色燈牌確實是個大帥哥,麵容白淨,戴著一副無框眼鏡,鼻梁高挺,臉型方正,有棱有角。
個子185出頭,穿著穩重,言行有禮,站在一群接機的人堆裡,特彆像男主角。
看著阮流蘇朝他走過來,主動上前,接過她的拉杆行李箱:
“阮流蘇?”
阮流蘇點頭,帥哥自報家門:
“你好,我是秦書淮的大哥,秦殊絕,特殊的殊,絕對的絕。”
秦殊絕說話不急不躁,彆有一番腔調,特彆像阮流蘇之前接待過的政府官員。
阮流蘇微笑著對他點點頭:
“你好。”
天氣炎熱,秦殊絕準備周到,他帶著阮流蘇往星巴克走:
“渴嗎?我點有咖啡,還有個人要接,航班比你晚四十分鐘。”
阮流蘇應下,秦殊絕的說話做事十分得體,讓人倍感舒適,他們在星巴克找了圓桌聊天。
話題是由秦殊絕引的,他詢問阮流蘇的行業,又從風力發電聊到新能源,再到國家對於未來電力的規劃布局:
“我國經濟保持了近四十年的高速增長,能源革命確實迫切,現有能源體係裡,風電是第三大電力來源,充電樁,儲蓄能,虛擬電廠也蒸蒸日上,更與新能源電車構成新的電力消費,降低了石油依賴國的轉型壓力。”
阮流蘇隻以為秦殊絕對宏觀電力市場有所研究,等真正聊起了某個點,秦殊絕依然自如地與之討論並請教:
“我們縣上的孟搖鎮蓮萍村恰好有一個風電場,機型都是2MW的雙饋式,平均年有效小時數在一千六百個小時左右,算是經濟效益比較高的風電長了,但最近總是有村民說風機轉起來時,噪音過大,到鎮,縣政府多次投訴,不知道阮工有沒有什麼好的提議?”
阮流蘇思考了一會兒:
“如果廠長同意的話,晚上風機運行時,可以適當限功率運行,降低轉速。如果想保發電量,隻能為村民安裝隔音屏障了,這個問題還得派專業人士去現場測試噪音分貝。確實是個不太好界定又棘手的事情。”
秦殊絕簡單地表示感謝,話裡話外仍然表現地相當有分寸且興致勃勃。
阮流蘇聽到他提到“我們縣”才記起詢問秦殊絕的職業。
聊了一會兒,她發現這個秦殊絕來頭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