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是神跡？還是……更大的陰謀？
白發老者死死盯著林淵，尤其是他胸口那詭異的黑色印記（他以為是某種奇特胎記或傷疤），以及那雙絕非少年人能有的深邃眼眸。他活了很久，見過太多，能感覺到這個少年身上那種迥異於常人的氣質——一種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冷漠與堅定。
“你……想做什麼？”老者緩緩放下了骨矛，聲音低沉。
“活著。”林淵看著他，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麻木而驚恐的臉，“不是像現在這樣，像老鼠一樣躲在洞裡，祈禱明天不會被發現，而是像‘人’一樣活著。”
他踢了踢地上的武器：“這些東西，能讓我們多一點活下去的機會。但最重要的，不是武器。”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是這裡。”
“妖族力量比我們強，速度比我們快。正麵廝殺，我們確實是以卵擊石。”林淵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力，“但它們傲慢，它們愚蠢，它們習慣了我們的懦弱和順從。”
“我們可以不正麵廝殺。我們可以躲在陰影裡，像毒蛇一樣等待機會。我們可以設置陷阱，利用地形。我們可以偷襲它們的巡邏隊，搶了武器和食物就跑。我們可以專挑它們落單的、弱小的下手。”
他的話語，如同在乾涸的心田裡注入了一股陌生的泉流。這些想法，對於這些早已被恐懼壓垮靈魂的人來說，太過驚世駭俗，卻又帶著一種致命的誘惑。
“你……你這是要害死我們所有人！”之前那個青年再次叫道，臉色蒼白，“激怒了妖族，我們會死得更慘！”
“不反抗，就不會死嗎？”林淵冷冷地反問，目光如炬，逼視著對方，“像你們現在這樣，東躲西藏，苟延殘喘，能活多久？一個月？一年？等到食物耗儘，或者被妖族偶然發現，然後像豬羊一樣被拖走，成為它們餐桌上的肉？”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撕開了血淋淋的現實。營地裡一片死寂，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
“反抗，可能會死。”林淵的聲音斬釘截鐵，“但至少，死的時候，我們手裡握著武器，站著死！而不是跪著求饒，然後被像垃圾一樣丟進葬人穀！”
“我們……我們太弱了……”一個婦人摟著孩子，絕望地低泣。
“弱，不是借口。”林淵走到那堆武器前，拿起一柄石斧，掂量了一下，“我們可以變強。從殺死最弱的妖兵開始，搶奪它們的武器和食物，強壯我們的身體。學會戰鬥的技巧，磨練我們的意誌。”
他看向那白發老者：“您應該知道，人族，並非天生就是‘兩腳羊’。在更古老的傳說裡，我們也曾有過輝煌。”
老者身體一震，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和痛苦的光芒，他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微微點了點頭。
林淵不再多言。他知道，思想的轉變需要時間，尤其是對於這些在絕望中浸泡了太久的人。他需要拿出實際行動。
他不再理會眾人的目光，自顧自地拿起那柄骨刀，走到營地邊緣，開始削砍一些堅韌的藤蔓和合適的樹枝。他的動作麻利而精準，帶著一種軍隊化的效率。
一些人依舊懷疑和恐懼，但也有一些年輕些的，眼中開始閃爍起微弱的光芒，偷偷觀察著林淵的動作。
白發老者沉默地看著林淵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些象征著“不可能”的武器，最終，他蹣跚地走到林淵身邊，蹲了下來，拿起另一截獸骨，也開始默默地幫忙打磨。
這是一個無聲的信號。
漸漸地，又有兩三個膽大的青年，猶豫著走了過來，學著樣子開始整理那些繳獲的武器，或者幫忙收集材料。
篝火依舊在搖曳，但照亮的不再僅僅是麻木和絕望的臉龐，還多了一些忙碌的、帶著一絲不確定卻又有微弱希冀的身影。
林淵沒有看他們，隻是專注地製作著簡陋的投矛和設置陷阱用的套索。但他的嘴角，在無人看到的陰影裡，極輕微地勾起了一絲弧度。
他知道，第一顆火種，已經在這片名為“絕望”的乾柴堆裡，悄然落下了。
他，就是那點火。而他帶來的，不僅僅是戰鬥的方法，更是名為“希望”的病毒。
夜還很長，但黎明，總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