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獲得這把魔劍以來,第一次有了些許恐慌。
這一擊消耗了大量體力,配合上無堅不摧的血鋼劍,足以擊碎軍陣,足以斬開城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對方隻是一個輕微的失衡後退?
更何況血鋼有生命汲取的能力,在血鋼劍刃造成傷害之後,理應通過劍中的魔質回路給自己補充狀態。為什麼?為什麼一點生命汲取的效果都沒有觸發?
對方甚至還在一刻不停地瞬發鑒定魔法!那些被窺視的掃描感自從開打就一刻也沒停過!對方像個喜歡偷窺彆人內褲的猥瑣變態一樣,抓著自己的戰技動作,用那無形觸摸般的目光,對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瘋狂摸來摸去!
他甚至看不出來這人把施法用的符文石藏在了哪裡!也許這個喜歡偷窺的可怕變態騎士把符文石塞在了褲襠裡,以滿足自己的下流癖好!
匪首劍士一陣惡寒,如果是被賞金獵人擊敗,被殺被割掉耳朵換懸賞也就算了。然而要是被麵前這個瘋狂放鑒定魔法的猥瑣偷窺騎士擊敗,沒準會被抓到沒有人能找到的隱秘之地,被迫做什麼可怕的事情來侮辱自己啊!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權衡著局麵。
“你想要什麼?我們可以做個交易。錢財?魔藥?物資?強大武器?我可以給你很多——隻要彆再繼續對我用鑒定魔法羞辱我就行……”
沉默。
盾牌、劍刃與盾後的高大身影朝他緩步推進,強大的壓迫感如同無法違抗的命運之重。
“想想你們留在營地外的那些隊友,他們總沒有你這麼耐打!他們……他們正在被我的部下圍攻。”匪首劍士威脅,“如果你現在停手,我們可以做個交易,我召回我的部下,讓你留在營地外的隊友不至於慘死!”
劍盾與甲的推進略微頓了頓。
匪首劍士大喜!威脅終於奏效了嗎?
破敗兜帽下的銅盔中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
“我沒有看著她,她大概會殺得很開心。”銅盔中的寒冷陰影裡傳來憂鬱而誠懇的聲音,“我很為你們感到難過。”
“什……麼?”匪首劍士一愣,沒反應過來,“你很在乎你隊友,不是嗎?你不怕你們留在營地外麵的隊友被我部下截殺嗎?”
“確實不怕。”薩麥爾老老實實地回答。
匪首劍士喘著氣,單手從腰帶上拔下深青色的活力魔藥和血紅的治愈魔藥,一邊後退一邊咬著小玻璃管,仰頭一飲而儘。
他狀態已經不太夠了,魔藥數量也不太充足。但艱難對抗了半天,居然隻是在對方的盾牌上留下一道劍痕,打出一個失衡。
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傷害零點五。
他勉力支撐著,單手橫著抬起長劍,劍身微微斜著,半護在身前,擺出一個守禦的對敵姿勢。
【生物姿態檢測:刃反架勢】
【人形生物的被動格鬥姿態。適合劍與短棍等中型單手武器,以被動格擋和防禦反擊為主。單手使用。】
【數據庫已補充。】
【刻錄至“人工生命學生物姿態素材”內容庫】
【機體可使用。】
“他媽的死變態!彆用鑒定魔法偷窺我了!你精神力多得用不完嗎?”匪首劍士下意識尖叫著,胡亂揮劍,試圖甩開那種被無形的目光死盯的感覺,血鋼長劍不慎敲在旁邊的烽火台牆壁上,險些脫手被彈飛!
媽的!平時沒有在營地裡拔劍打架的情況,這個狹窄的鬼地方不適合長劍!他手忙腳亂地握緊劍柄,強忍著被偷窺的惡寒,一手勉強維持著刃反架勢,一手在腰間摸索著魔藥瓶,小心翼翼地轉著圈與薩麥爾周旋,勉強拖延時間。
這根本不是自己能正麵對抗的敵人,隻能寄希望於營地外的部下們趕緊處理掉這個可怕騎士的同伴,讓他稍微分神……
下一秒,一具血肉模糊的匪徒屍體從遠處的黑暗中飛了過來,重重撞在匪首劍士身後的殘牆上,腦袋像是破碎的西瓜。
“什麼……”匪首一哆嗦。
黑暗中不遠處傳來沙啞的笑聲,惡魔角盔的瘦高黑甲騎士在匪徒的身影之間連續猛揮錘矛,像是鐵匠掄著鐵錘,歡快而肆無忌憚地砸碎著一個又一個裝滿深紅液體的陶器。
下一秒,匪首劍士收起刃反架勢,轉身拔腿就跑!
局麵都到這個地步了!再傻的人都能看出來留下隻有死路一條……或許更糟!會被喜歡用鑒定魔法的變態騎士抓走囚禁,被神秘妙妙工具侮辱!
一群匪徒部下而已,去帝國邊境線攔路,全是逃亡的流竄罪犯,一招一大把。
隻要還有這把魔劍……一切都還有希望!
他開啟了戰技【步伐聚焦】,把最後兩瓶活力魔藥一口氣全倒進嘴裡,朝著變態騎士的反方向大步狂奔!
薩麥爾一愣,下意識也激活了【步伐聚焦】的生物姿態,想要追上去,但速度卻遠不如匪首劍士的快——冥銅身軀太重了,想要加速衝刺需要一段時間。
追不上了。他提起長劍,略微瞄準之後朝匪首劍士的背影狠狠投擲過去,卻被對方大笑著,敏捷地躲閃開來。
沒辦法了,畢竟他沒有什麼遠程手段。薩麥爾歎了口氣,停下腳步,轉身打算去檢查朗達爾與埃利奧特的狀態,卻看到朗達爾起身,連吹三聲骨哨之後摘下獵弓,張弓搭箭,拉弓如滿月,瞄準匪首劍士的背影。
三聲刺耳的哨音之後,一排毒液構成的法術箭矢與魔藥瓶裝的小型火球從營地外不遠處的黑夜陰影中發射,掠過朗達爾上空,朝匪首劍士而去!
在匪首的驚叫聲中,朗達爾眯起眼睛,對準了那個東奔西走的背影,十三支箭矢連珠射出!
毒液箭與速燃魔火封鎖了匪首的躲閃空間,十一支箭矢在混亂中落空,兩支箭矢一支擊中匪首的小腿,另一支正中後心。
毒素飛快地起效,下一秒,匪首倒在地上掙紮著,吐出一口發青的汙血,艱難地摸索著腰間的解毒劑藥瓶。
薩麥爾大步向前,順路拔起剛才投擲落空的冥銅騎士劍,拖著劍柄朝匪首而去。
鐺!鐺!
他以劍柄敲擊冥銅盾牌,發出死神喪鐘般的可怕撞擊聲。
鐺!鐺!
匪首顫抖著,半躺在那把血紅的長劍旁,手忙腳亂地抓著解毒劑的藥瓶,哆嗦著咬著軟木瓶塞,卻被這個恐怖的劍盾撞擊聲驚得一抖,解毒劑藥瓶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他抽搐了幾下,臉色發青,咽喉被毒發的腫塊所堵塞,即使有解毒劑也無法吞咽了。
他的呼吸與體溫漸漸消失,終歸寒冷與空洞。
薩麥爾沉默地望著屍體,舉起那把血紅的長劍,激活了掃描儀。
【血鋼】
【通過靈能加工相變的鋼相2型,鑄造時以特殊加工法混入有機鐵,半活體,具有靈能親和屬性與生化屬性,能夠從活體生物組織中傳導靈能,並通過單向傳導裝置為使用者提供生物結構補給。】
【基礎材料學一級與基礎物質相變二級的科技交錯產物,相關數據已補全。】
【前置科技與前置設備缺失,暫無法製造。】
吸血劍啊……薩麥爾撓了撓頭盔。自己的身軀通過吸收周圍環境的熱量就能自動恢複狀態,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塔莉亞則天生具有魔族的超強愈合力,也用不著這種東西。
“埃利奧特情況如何?”他轉身望著廢墟中的兩人。
“沒事……已經穩定了。”埃利奧特已經醒了,但仍然虛弱地躺倒在地。
血鋼武器造成的傷口很難愈合,並且會嚴重損傷精力與體力。朗達爾給他混合著止痛劑灌了六瓶治愈魔藥才漸漸緩過來。
“多虧了有你在,薩摩修士。”朗達爾疲憊地歎了口氣,“我終究還是太……太年輕了。這樣的危險任務本不應該接受的,要是聽了塔蘭修士的話,也不至於會……”
“沒事,誰還沒有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紀……年輕也應該不甘於現狀,應該有夢想和遠大抱負。”薩麥爾沉默了片刻,“我幾年前也像你這樣。”
“薩摩修士也曾經如此嗎?”朗達爾苦笑。
“當然。”薩麥爾回答,“但也彆放棄這樣的心氣與夢想,隻是一次缺乏經驗導致的失敗而已……畢竟,我們都不知道會未來發生什麼。”
“也許你的整個人生都會在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也許,現在回頭再看去,曾經自己以為很可怕的大事,好像也距離現在的自己很遙遠,也沒有那麼了不起了。”
他出神地望著天空中的銅白雙月,倒轉手中血鋼長劍的劍柄,遞給朗達爾。
“這是……”朗達爾發愣。
“我和塔蘭用不上。”薩麥爾隨口說,“你射殺了匪首,戰利品理應是你的。”
“不不……我根本沒有出多少力氣,這種級彆的珍貴武器,我怎麼可能……”朗達爾後退著,連聲拒絕。
“拿著吧,你之前幫了我們很多忙。在我的故鄉有句話常說,旁人在你乾渴的時候送給你一滴水,你有能力之後,要以一座清泉作為回報。旁人在你窮困饑餓的時候送給你一頓粗飯,等你富有之後,要以一千金幣作為答謝。”薩麥爾沒有多說,隻是把劍柄杵到朗達爾手中,“塔蘭他們大概也把低級匪徒清理得差不多了,馬上就彙集過來。準備清點戰利品吧。”
“薩摩修士。”朗達爾看著薩麥爾,“我希望你們二位能夠優先挑選戰利品,並且……關於報酬分成,你們應該拿大部分。”
“不需要……”薩麥爾隨口說著,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土匪營地裡亂七八糟散落著的糧食袋,忽然頓住了。
他慢慢俯身,蹲在腳邊一個糧食袋前。
粗糙的編製布袋,裡麵鼓鼓囊囊裝滿了麥粒,上麵印著一行清晰而熟悉的字跡:
【運糧至喀納平原,魔王瓦拉克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