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三堂會審”後,沈家的門檻,淩敘宸算是過了一半。
雖說沈相爺嘴上還是一副“聘禮不到位休想娶我女兒”的強硬姿態,但行動上卻默許了淩敘宸光明正大地登門。
於是,以往隻能在夢裡肖想的場景,成了淩敘宸的日常。
他若得空,便會親自駕臨沈府,有時是帶著沈梔去宮裡,陪他處理一些不那麼機密的奏折,看她坐在旁邊的小幾上,不是托腮看他,就是偷吃禦用的點心,眉眼彎彎,像隻偷了腥的貓。
更多的時候,是帶著她出宮。
京城最大的酒樓“聞香樓”,頂層的雅間幾乎成了他的專屬。
今日,他照舊牽著沈梔的手,從後門低調的上了三樓,走進了臨窗的雅間。
“想吃什麼?”他將菜單遞到沈梔麵前,聲音裡的柔和,與早朝上那個說一不二的帝王判若兩人。
沈梔接過菜單,卻不看,隻歪著頭笑盈盈地瞧他:“你點的我都喜歡。”
她不是在說客套話,是真的。
隻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喝白水,心裡都像被蜜浸過一樣。
淩敘宸心中熨帖,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熟稔地點了幾樣她愛吃的菜,又特意囑咐店家,今日新到的江南春筍要用最嫩的尖兒,清炒即可,不必放太多佐料。
他記得她的口味,清淡,卻又偏愛食物本身的那點鮮甜。
飯菜很快上來,淩敘宸自然而然地替她布菜,將魚肉裡細小的刺一根根挑乾淨,再把剝好的蝦仁放進她碗裡。
沈梔吃得心安理得,享受著帝王專屬的服務,心裡的小人兒早就樂開了花。
正當她小口小口地吃著蝦仁時,樓下大堂裡的喧鬨聲隱隱約約地傳了上來。
聞香樓魚龍混雜,是京城消息最靈通的地方,食客們高談闊論,向來是下飯的最好佐料。
“哎,聽說了嗎?薑侍郎家出大事了!”一個粗獷的嗓音響起。
“哪個薑侍郎家?哦……你說的是薑家嫡女落水那事吧?我可聽說了,前幾日在城西的流觴詩會上,好端端的,就被她那個庶出的姐姐給推進池子裡了!”
“真的假的?這麼惡毒?那可是嫡親的姐妹啊!”
“可不是嘛!幸虧當時李家大公子,就是新科的榜眼,薑小姐的未婚夫也在場,當場就跳下去把人給救了上來,那叫一個英雄救美!這下好了,肌膚之親,眾目睽睽,李家想賴都賴不掉了。”
“我怎麼聽說,李家之前對這門親事好像不怎麼熱心,一直拖著呢?這麼一鬨,婚期立馬就定下來了,下個月就成婚,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噓……小聲點,這裡麵的道道,可深著呢……”
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但該聽的,沈梔一字不落地全聽見了。
薑玉聲,李家大公子,落水,定親。
啊,是原女主的戲碼。
隻是這手段,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又透著一股子倉促和粗糙。
她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低垂的眼底掠過一絲了然的笑意,卻並無半分在意。
隻要這些人彆來招惹她和淩敘宸,他們想怎麼演都行,她樂得當個看客。
淩敘宸見她神色有異,停下挑魚刺的動作,問道:“在想什麼?”
“沒什麼,”沈梔放下茶杯,用筷子戳了戳碗裡的蝦仁,語調輕快,“聽了個熱鬨,感慨這高門大院裡的事,真是比戲文裡還精彩。”
淩敘宸自小在深宮長大,見過的陰私算計比這拙劣的戲碼要複雜百倍,隻一聽便明白了其中關竅。
無非是女子為了逼婚,不惜自毀名節設下的圈套。
他對此嗤之以鼻,這種上不得台麵的小聰明,在他眼裡,連塵埃都算不上。
“跳梁小醜的把戲罷了,不值得費心。”
他淡淡道,又夾了一塊嫩筍尖放到她碗裡,“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的世界裡,如今隻容得下兩件事,江山社稷,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