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燭火搖曳,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拉得極長。
空氣裡還殘留著方才那個吻所帶來的,滾燙而黏稠的曖昧。
淩敘宸問出那句話後,整個人便如同一尊石像,一動不動。
唯有那雙死死鎖住沈梔的眼眸,泄露了他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
那裡麵,有孤注一擲的瘋狂,有卑微到塵埃裡的祈求,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等待宣判的恐懼。
他這一生,殺伐決斷,從未有過片刻遲疑。
可現在,他卻怕了。
怕從她口中聽到任何一個否定的字眼。
沈梔被他看得心尖發顫,那股熱意從臉頰一路燒到了耳根。
她看著他眼底清晰的血絲,看著他因為緊張而繃緊的下頜線,看著這個不可一世的帝王,在她麵前,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麵。
她忽然就笑了。
不是方才那種狡黠的,帶著促狹的笑。
而是發自內心的,如春日暖陽般,燦爛又溫柔的笑。
“好呀。”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被吻過後的沙啞,卻異常堅定。
沒有半分扭捏,沒有絲毫猶豫。
就如同那夜在屋頂,他問她要不要回寢時一樣,乾脆利落。
淩敘宸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像是沒聽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瞳孔微微放大,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沈梔彎著眼,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裡多了幾分調侃的意味:“我說,好呀。不過陛下,您這求親,是不是太草率了些?聘禮呢?媒人呢?三書六禮呢?就一句話,想把我拐跑呀?”
那一聲聲調侃,如同天籟。
緊繃在淩敘宸心頭的那根弦,終於在這一刻,徹底鬆了下來。
滔天的狂喜如山崩海嘯,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沒有說話,隻是猛地俯下身,將臉深深埋進了沈梔的懷裡,雙臂死死地環住她纖細的腰身,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沈梔被他勒得有些喘不過氣,卻沒有推開他。
她隻是抬起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他寬闊的後背。
像是在安撫一隻終於找到歸宿的,傷痕累累的巨獸。
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
愛到瘋魔,愛到偏執,也愛到自卑。
而她永遠不會拒絕他。
她來,本就是為了他。
……
與此同時,京城的另一端,李府。
薑玉聲也覺得自己抓住了畢生的幸福。
她終於成功地嫁給了李越,她心心念念了兩輩子的男人。
李越待她極好,溫文爾雅,關懷備至。
他會在她睡前為她掖好被角,會在她用膳時為她夾她愛吃的菜,會陪她在院子裡看書作畫。
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舉案齊眉,歲月靜好。
不過這看似美滿的畫卷上,總有一處紮眼的汙漬。
那就是李家的人。
尤其是她的婆母,李夫人。
晚膳時分,一家人圍坐在桌前。
李夫人看著薑玉聲,又瞥了一眼自己那隻顧著給妻子布菜的兒子,臉上的不滿幾乎要凝成實質。
“阿越,”她放下筷子,聲音冷了幾分,“你如今已是榜眼,前程似錦,切不可因兒女情長,耽誤了正事。當今陛下雖性情不定,卻也重才,你需多在朝中走動,結交同僚,為將來鋪路。”
李越連忙應下:“母親教誨的是,兒子記下了。”
李夫人話鋒一轉,目光如針一般刺向薑玉舍:“我們李家雖不是什麼頂尖的世家,卻也是書香門第,曆代清流。兒媳婦進了門,便要守好婦德,相夫教子。你父親官位不高,娘家也幫襯不了什麼,日後更要謹言慎行,莫要給阿越的前程拖了後腿。”
這話裡的敲打和鄙夷,毫不掩飾。
薑玉聲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自打她嫁進來,這樣明裡暗裡的羞辱,便沒斷過。
李夫人始終覺得,以她兒子的才貌,本可以娶一個家世顯赫的貴女,一步登天。是她這個破落戶的嫡女,耽誤了兒子的青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