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沒有開燈,隻有窗外昏黃的路燈光線,微弱地照亮了駕駛座上男人的側臉。
辛擇梟就那麼安靜地坐著,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
他沒有看她,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空無一人的林蔭道,眼神空洞得可怕。
他的臉色是那種病態的蒼白,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周身縈繞著一股濃重的、讓人喘不過氣的陰鬱。
沈梔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正在用他全部的自製力,壓抑著心裡那頭想要毀滅一切的野獸。
“辛擇梟。”她坐進車裡,關上車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聽到她的聲音,他僵硬的身體似乎才有了些許反應。
他緩緩地轉過頭,那雙總是盛滿了風暴的眼睛,此刻黑沉沉的,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你來了。”他的聲音很啞,像是砂紙磨過。
“我來了。”沈梔伸出手,輕輕地覆在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背上。
他的手冷冰冰的。
感覺到她的觸碰,他的手指猛地一顫,然後反手,近乎粗暴地將她的手緊緊攥住。
力道大得驚人,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沈梔疼得蹙了蹙眉,卻沒有掙紮,隻是任由他攥著。
他看到她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後意識到了,立馬放鬆了手裡的力道。
過了一會兒,又死死地盯著她,啞聲道:“對不起,弄疼你了。”
她搖了搖頭,另一隻手覆了上去,輕輕拍著他緊繃的手背,像在安撫一隻炸了毛的大型貓科動物。
“不疼,”她說,“就是有點生氣,他們把你說的那麼難聽。”
辛擇梟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以為她會哭,會委屈,會害怕。
他甚至做好了準備,隻要她露出一絲一毫的難過,他就會不顧一切地,讓那些傷害她的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可她沒有。
她第一反應,竟然是心疼他被罵了。
這個認知,像一把滾燙的鑰匙,猛地插進了他的心臟,攪得裡麵一片翻江倒海。
他眼底那片死寂的黑暗,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他們說的是你。”他固執地強調。
“我知道,”沈梔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又認真,“可我不在乎他們怎麼說我,我隻在乎他們怎麼說你。辛擇梟,在我心裡,你是最好的人,他們不配那樣評價你。”
辛擇梟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攥著她的手的力道,不自覺地鬆了一些。
心裡那頭叫囂著要毀滅一切的野獸,仿佛被這句話瞬間扼住了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車廂裡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默。
過了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依舊沙啞,卻不再那麼冰冷。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
他說:“最遲明天早上,就能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
“然後呢?”
沈梔輕聲問,“你想怎麼做?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辛擇梟沒有否認。
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地寫著這個答案。
沈梔歎了口氣。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辛擇梟,你聽我說。”
她把身體湊過去,讓自己離他更近一些,聲音放得更柔,“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想保護我。但是,用那種方式,不行。”
“為什麼不行?”
他皺起了眉,臉上寫滿了不解和抗拒,“他們傷害了你,就應該付出代價。”
“是應該付出代價,但不是用那種方式。”
沈梔耐心地解釋道,“你想想,如果你真的動用家裡的關係,讓那個營銷號,還有背後的人一夜之間就消失了。彆人會怎麼想?”
辛擇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