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廚房裡,料理台光潔如鏡,足以照見男人蹙起的眉頭。
宴奕身上穿著一件價格不菲的黑色真絲襯衫,外麵卻套著一件格格不入的、印著小熊圖案的圍裙,那是沈梔買菜時湊單換購的。
他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拿著一瓶可樂,正對著一個不鏽鋼量杯,神情專注得像在進行一場精密化學實驗。
麵前的平板上,一個博主正在教學:“……將兩百毫升可樂倒入鍋中,沒過雞翅,大火燒開後轉小火慢燉……”
他依言操作,動作間帶著一種與環境不符的生疏。
這間廚房他很少使用,通常隻有鐘點工會進來。
而現在,油煙機低沉地嗡鳴,鍋裡開始冒出細小的泡泡,帶著一股焦糖的甜香。
他所有的感官都高度集中,但並非全在鍋裡的雞翅上。
藍牙耳機裡,除了菜譜教程,還有另一道更重要的音頻流,來自沈梔脖頸間那條鉑金鎖骨鏈。
籠子吊墜不僅僅是昭告主權,更是一個精巧的竊聽器與定位器。
他聽著她和宴漣說說笑笑,聽著宴漣用各種匪夷所思的詞彙形容他,什麼“老房子著火”、“行走的荷爾蒙”,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往鍋裡加醬油的手抖了一下,倒多了些。
他不在乎宴漣怎麼說,他隻在乎沈梔。
他聽著她輕快的腳步聲,聽著風吹過她發梢的聲音,聽著她身邊年輕活力的校園背景音。
這些聲音讓他煩躁,像無數隻手,想把他好不容易圈養起來的珍寶從他身邊奪走。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帶著哭腔的女聲插了進來。
他靜靜地聽著,聽著這個女聲惺惺作態,聽著她那套漏洞百出的說辭,也聽到了林瑞那個名字。
一股陰沉的戾氣從他心底無聲地漫開,鍋裡“咕嘟咕嘟”冒著泡的醬色液體,在他眼中也變得濃稠可厭。
他甚至能想象出林瑞那張年輕、寫滿所謂真誠的臉。
宴漣的嘲諷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他侄女的嘴巴雖然毒,但也並非全都無用。
然而,真正讓他所有動作停滯的,是沈梔那句清晰而平淡的話。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耳機裡嘈雜的背景音仿佛瞬間消失了。那個還在喋喋不休的菜譜女聲也變得遙遠。
宴奕拿著鍋鏟的手就那麼懸在了半空中。
男朋友。
巨大的狂喜和滿足感瞬間將他淹沒,幾乎讓他窒息。
她承認了,在彆人麵前,主動承認了他的存在。
她是他的,她也知道自己是他的。
這比任何承諾都讓他心安。
可緊隨而來的,卻是一股更深沉的、混雜著自卑的恐慌。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自己再清楚不過。陰暗,偏執,控製欲深入骨髓。他用牢籠困住她,用攝像頭監視她,甚至在她身上裝了竊聽器。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和“愛”這個字眼背道而馳,更像一個變態的囚徒和他的私有物。
這樣的他,真的配得上她那句男朋友嗎?
他低頭看著自己握著鍋鏟的手,骨節分明,平日裡這隻手簽署著動輒上億的合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現在,它卻在為一道家常菜笨拙地忙碌,手心甚至滲出了細汗。
他試圖扮演一個正常的戀人,學著去做那些情侶間會做的小事。
可他骨子裡的瘋狂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是個怪物。他給她的不是愛,是枷鎖。
而她,那個聰明、狡黠、永遠陽光明媚的沈梔,卻笑著接過了這副枷鎖,甚至還親手為它擦拭,告訴所有人,這是她自己挑選的勳章。
廚房裡的空氣甜得發膩,鍋裡的湯汁已經開始變得粘稠。
宴奕回過神,將火調小,用鍋鏟輕輕翻動著鍋裡的雞翅,動作比剛才溫柔了許多。
他或許永遠也成不了一個正常人。
但他可以為她,建造一個隻屬於她的,溫暖、舒適、應有儘有的金色牢籠。
…………
另一邊,丁香花叢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