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臘梅來的時候,頭上並沒有蓋紅蓋頭,洗的泛白的淺藍色碎花上衣搭靛藍長裙,隻鬢邊彆著一朵紅色的頭花。
衣服裙子上都沒有補丁,可見是她最好的一身衣服了。
她長相大氣,圓臉大眼睛,人看著也是和和氣氣的,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女兒家,是怎麼帶著弟弟妹妹在何家立足的。
妹妹何玉梅和弟弟何豐年亦步亦趨的抬著新做的還未上過桐油的木箱跟在她身後,在望見陳家一屋子賓客時,顯得無比拘謹。
陳大牛傻笑著領著新娘子進了院中,在陳家長輩的見證下拜了堂。
陳家酒席也辦的寒酸,因為沒錢買調料,味道寡淡的可怕,碗裡的肉也沒瞧見幾塊,不過一年上頭難得吃上一頓好飯的鄉親們倒是歡喜的緊,一邊吃一邊拿著從家裡帶來的海碗打包,想著回去加加工,一家人還能應付兩天。
菜剛上桌還沒夾上一筷子呢,碗裡就已經見底了。
最近將嘴養刁了的知夏根本沒吃多少,再加上也搶不到,索性放下筷子看新娘子去了。
她來的時候,正好何玉梅偷偷摸摸給何臘梅送了一碗飯菜進門。
本意是不想叫人瞧見的,何玉梅才將碗遞到姐姐手中,準備出門的時候,抬眼看到知夏,一時間,竟不知所措起來。
姐姐才嫁到杏花村,她很怕因為自己這一做法,會讓姐姐被夫家人看不起。
知夏見狀,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首先開口了。
“放心,我不會對外講的。”她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往何臘梅的方向遞去,“喏,這是我自己做的酸棗糕,味道還挺不錯的,要是覺得無聊了,可以吃一塊打發時間。”
何玉梅望了眼身後的姐姐,轉頭接過知夏遞來的油紙包。
“多謝。”
何臘梅捏著手中的酸棗糕,笑望著知夏。
“妹妹是哪家的姑娘?”
少女笑容明媚,彎著一雙眼說,“我是林寄明家的老二,嫂子叫我知夏就好。”
村裡輩分她是扯不清的。
不如就根據年紀,自己叫自己的。
何臘梅才十八,隻比自己大了七歲,那肯定是叫嫂子合適。
“原來是知夏妹妹。”何臘梅笑著說,“多謝你的酸棗糕了。”
來杏花村之前,她是有了解過這邊情況的,對於林家的事,當然也是有所耳聞。
“不必客氣。”知夏望著她問,“我聽人說嫂子之前在家的時候也會做點小買賣,不知是賣的什麼東西?”
何臘梅神情溫和。
“爹娘去世之前,家裡種了幾畝苧麻,我爹娘就是靠著這幾畝苧麻織布賣布養活我們姐弟幾個的,幼年跟著她乾的多了,也就學會了,爹娘死後,我將這門手藝學了下來。”
她低頭望著自己長滿了薄繭的雙手。
“苧麻一年收三季,製作起來並不容易,麻布也值不了多少錢,布莊一壓價,一匹布能賣個三五十文都是好的,到年底一繳稅,不過剛好能糊口罷了,比不得妹妹家裡的營生。”
家裡沒有壯年男丁,想要種莊稼並不容易。
能讓家裡有點收入的活,就隻有織布了。
收麻,刮麻,晾曬,績麻,挽麻團,挽麻芋子,上漿,整徑,穿筘等十多道工序。
從前是爹娘一起忙活。
爹娘走後,起初她得一個人乾,等弟弟妹妹稍大一些,才能在旁邊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