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歲數的幼崽在遇到自己搞不定的事時,天然會依賴附近能看到的生物,不是她,就算是彆的物種它也會這樣。
它需要一個主心骨。
一個依靠。
朝晨人已經到了枯木堆前,轟隆一聲,她精疲力儘倒下,眼一閉,已經睡了過去。
或者說,暈了過去。
意識消散前她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
受了重傷,有新鮮的血腥味,沒有半點反抗能力,老虎會趁機吃了她嗎?
坑洞內,枯葉堆前,一隻身形強健的老虎邁動四肢,踩上枯葉堆,腳下發出一道清脆落葉碎裂的聲響時,老虎頓了一下,片刻後繼續。
沒多久它湊到那個窩在枯葉堆裡的人類身旁,鼻尖聳動,嗅她身上的氣息。
它聞到了魚腥味,和帶著魚腥的血腥味,當然最多的還是屬於她身上血液的味道。
老虎沿著她周身聞了聞,很輕易在一隻手臂處嗅到源頭。
傷口處還在孜孜不倦地流下血線,老虎伸舌,輕輕地舔了舔。
興許動作還是太重,它耳朵抖動了一下,聽到枯葉堆內傳來的一道悶哼。
老虎動作止住,維持不動片刻後,才繼續伸舌,更輕地舔了舔。
沿著血線的路徑,一路舔到傷口處。
手臂間乾乾淨淨,露出裂開的、粉色的皮肉,它才停下,歪著腦袋看枯木堆裡的人抱著手臂發抖。
老虎盯著她蒼白的臉,和額間的冷汗瞧了許久許久之後,才在她一側轉了轉身子,收斂自己的翅膀和尾巴,緊挨著她躺下。
過了一會兒,圈起的尾巴揚起,耷拉在人身上,那隻完好的翅膀也展開,將人蓋在下麵。
幾乎剛做完,就見翅膀下的人似乎感覺到貼著自己的身軀,本能朝熱源靠近,一雙手在翅膀下,抱住了它的脖頸。
老虎身子微僵,片刻後打開翅膀看了看,底下的人麵色依舊蒼白,額間也始終流著冷汗,隻兩頰微微潮紅,喘著帶著乾燥和炙熱的氣息。
老虎還小,並不知道她怎麼了,隻是本能地打開前肢,由著她蜷成一團,縮在它肚腹下。
厚實地毛發帶著它天生至陽至剛的體溫,暖得人類麵上越發潮紅,但緊緊蹙起的眉頭微微鬆散。
老虎擱回翅膀,繼續蓋著人類。剛睡醒,此刻完全沒有睡意,所以它將腦袋抵在人類頭頂後,百無聊賴看著那束從洞口照射下來的陽光。
瞧著它從東麵漸漸轉為西麵,最後洞內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又到夜晚了。
隻不過這次沒有人生火,洞內依舊一片漆黑而已,沒有火光的壓製,窸窸窣窣的動靜也像是到了清醒的時刻一般,越來越多。
但出奇的,這次它心中沒有慌亂,它安心地窩著,懷裡還抱著人類。
人類這一覺睡得很長很長,長到老虎幼崽天性使然,有些待不住。
它到底還是站起身,抖了抖有些酸麻的翅膀,朝角落走去。
吃了幾口鹿肉,將鹿肉拖到燃燒過後的草木灰旁,它才再次往枯葉堆的方向行去。
*
朝晨是被疼醒的,手臂間像是被挖去了一塊肉似的,驟然傳來劇痛感。
朝晨驀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什麼都瞧不著,她盯著黑暗看了很久很久,眼睛才逐漸適應,能望見一些隱約的景象。
她看到自己身側有一道黑影,黑影離她很近很近,散發著淡淡綠光的瞳子也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是老虎。
朝晨指頭微微攥緊。
終於忍不住要吃她了嗎?
被吃這麼疼的嗎?
不打算直接咬死再吃嗎?
朝晨視線下移,借著月光看得清楚,自己的手臂輪廓完好,竟沒有缺失。
是第一口嗎?
沒有咬掉嗎?
她眉頭蹙起,去看老虎。
老虎是側著身子的,腦袋扭著,正對著她,發達肢體穩健踩著地,隻一隻前肢微微抬起,維持這個姿勢許久之後,老虎才再度動了起來,那隻舉在半空的前肢朝前試探性踩了幾下,才像是確定一樣,往地上落腳。
另一隻前肢也如此這般,在落葉上踩了好幾下,才落到空隙處。
朝晨才發現自己現在陷進落葉裡,有大半身子被埋。
老虎又一次邁足,後肢像前兩次一樣,在落葉裡踩了幾下,有一次還壓住了她,大概發現不是空地,老虎挪了挪腳,踩在另一處上。
幾次之後朝晨明白了,原來不是吃她,是不小心踩了她一腳。
要是想吃她的話,直接上口就好,沒必要這幅輕手輕腳的作態。
朝晨平躺著,沒說話也沒做彆的,一雙眼落在老虎身上,想看看它想做什麼。
老虎踩著落葉,到了她身邊後,整個身子臥了下來,大腦袋伏在她胸口。
朝晨:“……”
朝晨身子完全僵住,一動不敢動,也沒敢順手摸一摸身上毛茸茸的大腦袋。
怕老虎生氣,怕它陰晴不定翻臉,畢竟有句古話流傳至今,伴君如伴虎。
朝晨最怕的是挨打。
所以她隻是僵著身子,由著老虎窩在她懷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