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自己出去接觸一下。
否則最後兩方衝突,他們把布爾維爾逼入絕境,她說不定會變成他手裡的人質。
萬時很順利的撬開門鎖,剛打開門,一抬眼就看到天空中比行星帶還要耀眼的豔紫色銀河。
簡直是像是夜幕中的橫亙開裂的傷疤。
萬時腦袋嗡一聲就炸了。
她像是聽見無數低語與尖叫湧入她的頭腦!
她本想堅持著再往外走,可巨大的痛苦逼著她倒退兩步,腰抵在她前幾日扶著的床尾欄杆上,朝床上仰跌過去。
她的小腿痙攣的蹬動著,臉上痛苦到失去了表情,隻睜開了眼睛。
萬時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雙眼和夜空是一樣的絢麗紫色。
……
瓦南裡和她的士兵沒有穿著金紅色軍服,而是裹著不起眼的黑衣,戴著特製的目鏡與頭盔來抵禦漫天的紫色輝光。
瓦南裡抬頭看向天空中那道明亮的紫色裂隙,罵道:“這暗空間裂隙出現的真是時候啊。現在這裡是幾級暗空間風暴?”
身邊下屬看了一眼光腦:“四級。周邊的居民都應該已經進入掩體避難了。”
他們頂著紫光,接近了這片早已成為廢墟的公寓樓。
此次行動從頭到尾都沒有向這顆貧瘠的礦業星球上透露目的。
畢竟誰也不敢說:有一位“神人”閣下流落此地,生死不明。
瓦南裡站在高處抬起手,手底下士兵抬過來一個虛弱受傷的男人。
男人一身白色衣袍,從頭頂蓋下一塊到胸前的白色麵紗。除了兩隻緊緊握著的雙手,他沒有露出半點皮膚。
士兵拿嗅鹽在他鼻子附近晃了晃,男人猛地驚醒,劇烈咳嗽起來。
瓦南裡站在高處垂頭看他:“守嗣人珂彌,我們到了你之前指引的區域了。祂具體是在哪個方向?”
珂彌胸膛起伏,他麵紗下的睫毛抖動,半坐起身子環視片刻,指向了其中一棟樓。
他啞著嗓子道:“中上層的位置。十二天了,她已經出生十二天了,卻沒有經過任何的保護,就生活在這樣破敗的地方……你們如果害死她,胚殿和帝國都不會饒過你們。”
瓦南裡卻滿不在乎:“不是說神人都能抗衡暗空間的侵襲,還能製造帝國最強大的抵禦結界嗎?你在擔心什麼?如果她死了,那就說明她是個廢物。”
珂彌手指攥緊。
這個瓦南裡是他接觸過最不尊重“神人”的人了。
瓦南裡肌膚黝黑,頭發卷而茂密,這個中年女人強壯的背肌下方,有一條卷曲的黑色長尾巴正在悠然晃動。
她有靈長類基因,個子不高卻很結實,瓦南裡轉過臉來看了守嗣人一眼,冷笑道:“咱們現在綁在一起,再恨也忍一忍吧。”
珂彌撐著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接神人閣下。”
瓦南裡:“你剛剛從重傷中蘇醒。”
珂彌隔著麵紗堅決的望著她:“我是唯一能跟她溝通的人。而且彆忘了,我是守嗣人,已經守著她的胚胎二十年了。”
瓦南裡想了想,還是堅決搖頭:“不行。第二小隊守在此處,各個點位布防。看好守嗣人。”
她親自帶著一支小隊快速接近公寓,漂浮的傳音炬傳來了她的指令:“布爾維爾很可能會將‘神人’作為人質,隻要見到他就立刻擊斃。彆考慮他的姓氏,他家族死了條公鬣狗而已,我去說。”
瓦南裡帶數名隊員,很快就攀上五層,她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極其不穩定的精神力在整層波動。
“神人”果然在這裡。
周圍的隊員們有些興奮,他們畢竟從未接觸過傳說中的“神人”。
在教科書上,“神人”純淨、善良又強大,是甘願為帝國奉獻一切的天使。
瓦南裡卻不這麼想。
她看他們躁動的樣子,堅決比了幾個手勢,要他們冷靜警戒。
當他們穿過回廊,發現門卻並不是緊閉著的。
和天空一樣的紫色霧氣從門中流動而出,瓦南裡打著手勢,率先抬槍接近了門邊,就聽到了屋內斷斷續續的呻吟。
有精神力的流動,但是十分微弱,甚至還比不過一位中低階的念能者。
被搶破頭的“神人”就隻是這樣的存在?
瓦南裡邁出一步,凝聚起精神力屏障,端槍衝進房間。
布爾維爾不在。
隻有一個蒼白的身影躺在破舊的大床上。
其餘隊友立刻進去打開側間的門,確認安全後,重新聚集在大床附近,抬槍對準床上的身影。
瓦南裡比出手勢,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離遠一點,然後獨自端著槍走過去,隔著麵罩低頭看著“神人”。
“神人”是個年輕的女人。
白色卷發長過腰邊,幾乎將她埋在其中,她胸膛劇烈起伏著,人還在輕微的抽搐,脖頸與臉頰上都是汗水。瓦南裡第一眼甚至沒法在腦海裡留下她五官的印象,隻有一團看不真切的白色。
門外的淡淡紫光照在她身上,她像是販肉市場的紅燈下,一塊化凍後沒人買走的白肉。
而且,她的精神力並不像他們見過的那些“神人”一樣凝成結界,仿佛隻有一道旋風在她體內醞釀。
隨隊的某位半念能者隊員壓低聲音道:“暗空間風暴影響了她,此刻她的靈魂既在暗空間內,也在這裡。”
瓦南裡:“就類似於暗語者那樣?碰她會有危險嗎?”
隊員頷首:“最好等她醒過來,或者製作結界,擋住暗空間裂隙對她的影響。”
瓦南裡低頭望著床上的“神人”,她的肌膚如此細膩,表情安寧,像是新生的柔軟的蟬,白色蓬鬆的長發如她新蛻的殼。
忽然,醞釀在小小房間內的精神力波動驟然停歇,蒼白的神人手指顫動起來,周圍無數槍口連忙指向她,瓦南裡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也緊張起來。
神人汗津津的睫毛抬起來,有些茫然又平靜的歪頭看著床邊的瓦南裡。
紫色的眼睛像漩渦,像風暴,她看起來單薄的五官就在這一瞬點了燈、染了色,一切細節都栩栩如生起來。
神人對著瓦南裡,抿嘴露出孩子般的依戀笑容。
她好像是還沒有清醒,用不論哪個語言都近似的詞呼喚著:
“……媽媽。”
瓦南裡失神的望著神人那雙眼睛。
神人眼神慢慢才認出瓦南裡並不是“媽媽”,她有些迷茫,虛弱的抬起胳膊,對瓦南裡招了招手。
瓦南裡以為自己是個警戒的老兵,可她還沒反應過來前,就屈膝在床邊,腦袋朝她靠近過去,想要聽到這位神人口中含混的語言。
神人慢慢抬起手指,食指和中指在半空中立起。
她比了個開槍的動作,指尖抵在了瓦南裡頭盔上。
“我最討厭彆人用槍指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