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南裡臉上表情有些唏噓:“這名字對神人來說真是美好的願望。”
瓦南裡走出門之前,回過頭來看了珂彌一眼:“守嗣人,這裡隔壁就有客房,您可以在這裡守著神人閣下,最好也不要隨意走動。不過關於這艘艦船上的規矩,我還有幾點想要交代給您。”
珂彌偏過頭:“……不必。紮赫蘭已經死了,我們也未必會打擾您太久。”
瓦南裡咧起深色的嘴唇,嘲諷道:“是嗎?你隻是個D級的守嗣人,帶著一個出生沒多久的神人,你能去哪裡呢?”
珂彌手指攥緊,沒有回答。
萬時看出來了。
珂彌是她的奶媽子。
體弱又無知的大小姐萬時,隻帶了這麼個沒本事的奶媽子珂彌,嫁到了他們OldMoney老紮家。
還沒過門丈夫就死了,奶媽子不想讓大小姐守活寡,想帶著大小姐跑路回娘家。
卻沒想過她這位大小姐就是想當紮家的太後啊。
珂彌站在原地沒有動,萬時含笑對珂彌裝傻道:“瓦南裡好像在叫你呢。”
珂彌看了萬時一眼,輕歎口氣走了出去。
二人離開,剛剛合上門,萬時就踮著腳尖溜到門邊。
金屬大門該死的厚重,她什麼也聽不見,隻好踱步回來,在鋪著地毯的偌大臥室裡遊蕩。
她看向床尾巨大的油畫,紮赫蘭公爵在畫上,仿佛目空一切,笑著看向遠方。
萬時越看越喜歡。
死得好啊。
婚約那麼神聖,怎麼可以輕易違背。
就讓我來繼承你的星環艦和星區領地如何?
她爬到櫃子上,踮起腳來,撫摸著他胸前的徽章,他領口的金扣子,然後激動地親吻了一下他油畫上的臉頰。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打開,珂彌走進來,驚愕的看著穿著蕾絲長裙,甜笑著站在櫃子上抓著油畫框的萬時。
而在門扇打開的同時,背後傳來瓦南裡根本不避人的命令聲:“看好他們。如果守嗣人想帶著神人逃跑,你們可以先殺了守嗣人。”
女侍們齊聲稱“是”。
珂彌仿佛沒有聽見,隻是在頭紗下望著萬時。
與此同時,外頭還傳來了其他人通報的腳步聲,瓦南裡攔住問話,說話聲飄進房間裡。
“公爵的幾位繼承人想要見神人?讓他們再等等吧。”
……萬時的臉一瞬間冷下來。
繼承人?
萬時手指摳著油畫上紮赫蘭的臉,把他那張臉都摳得扭曲了。
這位死老公竟然有孩子?有好幾個合法繼承人?!
……
萬時坐在餐桌旁,低頭看著盤子裡的烤胎盤蒸胎盤刺身胎盤。
不單是她被接回了艦船,她的胎盤也被八抬大轎接回來了。
甚至瓦南裡跟她強調,這件聖物被多名士兵看守,隻有她才能一天三頓吃這個,彆人連想舔一口都不可能。
她倒是希望有人能給她全炫了。
萬時也想拿胎盤跟珂彌盤中的飯菜交換,珂彌果然也堅決又溫柔的拒絕了。
萬時托腮拿叉子扒拉盤子,不斷發出尖銳的聲音,眼睛還瞟著珂彌。
珂彌八風不動的坐在那裡,脊背筆直,安靜的吃完自己的餐,然後就起身離開。萬時看他走了,剛打算把胎盤扔到桌布下麵,就看到珂彌托著一盤甜點回來,將椅子搬到她身邊。
兩個椅子扶手緊緊挨著,他把她盤子裡的胎盤都切成了小塊,送到她嘴邊,輕聲道道:“我們吃一口這個,再吃一口蛋糕,好不好?我知道它可能不好吃,切這麼小,你直接吞下去就好。”
……這是哄孩子專業戶,萬時都不好撒潑了。
她隻好咬了一口。
瓦南裡說珂彌隻是D級,明明他看起來也弱不禁風,萬時覺得自己和姐姐一起上肯定能勒死他,可她不知為何總覺得他有點嚇人。
她對於自己心裡的小小恐懼很不適應,恨不得立刻站在椅子上把珂彌打一頓給自己壯膽。
但她也就想一想。
除了珂彌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萬時平時見得最多的,就是兩個看管他們的女侍。這兩個女侍以“叛亂未定”為由,不允許珂彌和她離開這片生活區。
很明顯她和珂彌被一同軟禁起來了。
而且整艘星環艦在緩速移動,隨波逐流,根本不像是她印象中星級艦船該有的速度。
這倆女侍大腿粗壯到褲腿都緊繃繃,也笨拙的不怎麼會照顧人,隻是站在大門口不進入內屋,純粹就是兩個穿著圍裙的武裝兵。
她分辨半天,認定一個是貓,一個是豬。
姐姐卻說其實一個是猞猁,一個是西猯。
萬時聽都沒聽說過,畢竟賽博時代動物都滅絕的差不多,隻剩下基因庫了。
連續幾天都是珂彌跟她玩過家家,為她梳頭剪指甲。
珂彌照顧人可比布爾維爾強多了,他動作輕柔又總是詢問她的想法。
隻是,萬時有些懷念布爾維爾濕漉漉的狗鼻子,有些粗魯又急切地擠過來的感覺。
不過萬時並沒有對著珂彌問東問西,自從她想到守嗣人會有一整套應對她的話術後,她就不太想通過他的嘴來先入為主的了解這個世界。
萬時在他給她修剪腳指甲的時候,將腿搭在他膝蓋處,她隻是枕著胳膊閒聊道:“珂彌,你成為我的守嗣人有多久了?”
珂彌笑了一下:“將近二十年。”
萬時驚訝:“你看起來也就二十歲上下。”
珂彌托住她藍色血管蜿蜒的白皙雙腳,輕聲道:“類人的壽命比較長,大部分都能活到兩百歲上下。不過我確實也是成年後沒多久,就成為了您的守嗣人。”
“那豈不是看著我這張臉看了二十年?”
珂彌搖搖頭:“胚胎不透明,我看不到您的臉。但……我總能夢到您。”
萬時伸出手,拿起他銀色腰鏈的吊墜看,上頭雕刻著一枚像是豆莢般的胚胎。
珂彌解釋道:“這是胚殿的標誌。”
萬時歪頭笑了一下:“上麵刻的是小豌豆。”
麵紗遮蔽了珂彌絕大多數的神色,萬時隻能從麵紗起伏的弧度推測他的情緒。
這一刻,麵紗就跟被清風來回拂過,她隱約看到了他彎起的嘴唇:“是的。您這樣的小豌豆。”
珂彌洗淨了手再回來給她梳理頭發。他的行動舉止顯然經過多年嚴苛潔淨的訓練,處處透露著神職人員的氣息。
梳頭發的時候,萬時透過鏡子看到他的衣袖滑落,珂彌的手臂上有繁複纖細的白色紋身,像是有人用白色的墨水筆給他身體作畫。
紋身向衣袖深處蔓延。
“這是什麼?”萬時抬手觸碰他的手臂。
他猛地縮回手臂,整理衣袖,沉默片刻道:“是守嗣人純潔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