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袍,血瞳刺繡...
崔虎換上了內門弟子衣袍。
這衣袍除了外門弟子衣袍“自潔”、“合身”的妙處之外,還多了“修複”、“寒暑調節”、“基礎抵禦”等...
至於身份令牌也更換了材質,變為了黑金令牌。
做完這些,他重新走在峽穀中。
峽穀裡,低階弟子,雜役弟子們紛紛讓開,不敢攔路,不少人甚至直接低下了頭,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身上的衣裳代表著某種特殊權勢,在告訴這裡的所有人...他們不是一個階層的存在。
崔虎其實並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可自經曆了南古木崖事件後,他知道...他需要這身衣裳去獲得背景。
南古木崖可沒有死一個內門弟子,因為那古木崖壓根就沒有內門弟子在。
這身血眼袍不僅代表了某種已經淩駕於此地的權勢,也代表著對某些危險的豁免,可同時......必然又有新的危險對他敞開了懷抱。
初來此地,崔虎覺得“安穩”就是不張揚,不顯擺,安靜地待在一個地方做一件事,哪兒都不去,人也儘可能少認識。
可血淋淋的現實給他狠狠上了一堂課:
“孤僻”本身就是一種顯眼;
唯有和光同塵,與世俗同,近朱則赤,近墨則黑,才能安穩。
想到這裡,崔虎昂起了頭,演出一種內門弟子常有的傲慢神色,然後他忽的頓了下...
風裡有一匹染血的紙馬正在落下。
策馬之人有一頭細軟微黃的頭發,他的玄袍和紙馬一樣,染著血,在西風裡顯出一種殘酷的、晨光也無法掩蓋的蕭索。
他雙眼有些出神地看著遠方,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落寞。
這人正是楊尾。
楊尾收馬落地,愕然地看了眼崔虎身上的血眼袍,嘴唇嚅動了兩下,然後一勾,就連眼中的落寞都隨之勾沒了,轉而有了一種奇怪的笑意。
“四道友,好本事,你這是殺了隱殺門兩個四階弟子?還是殺了一個四階帶幾個三階弟子?”
他此時的表情很奇怪。
崔虎隻覺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像是一個人大哭了一場之後,又重新畫了張笑臉麵具給戴上了。
他和楊尾也算是朝夕相處了大半年,這大半年裡,兩人可是一起在那玄漿府修煉的。
所以,對楊尾這個人,崔虎也是有些了解的。
這個人的性格很清晰,初見麵就說“咱三不如結拜為異姓兄弟”,進了修煉室則說“四道友,走,咱必須得去懸空石室”,這人屬於豪爽,真誠,自來熟,能開玩笑那類。
所以,這樣人在不得不演些東西的時候,“表情管理”容易出問題。
比如現在,他的聲音和表情都有些意外的激動。
正常來說,他不該是這種激動,而該是一種友人之間的玩笑般的恭賀,譬如“四道友,厲害啊,這麼快就換了內門弟子衣裳了,哈哈”...
後者的重點在“成為內門弟子”,可楊尾現在的重點卻是“隱殺門弟子”。
他沒有關心“成為內門弟子”,卻在關心“隱殺門弟子”...
南古木崖之變,生死一夜,再加上玄漿府的靜修,戰場的廝殺,這些...讓崔虎反省了許多,改變了許多,也敏銳了許多,敏銳到甚至有些疑神疑鬼。
從前,他可察覺不到這些。
可是這些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但縱然想多了,他卻還是會做一手處理。
他咳嗽了兩聲,臉上露出假笑,湊到楊尾耳邊,輕聲道:“其實就隻殺了一個,用一身傷換來的,沒辦法嘛,欠那麼多貢獻點,隻能拚命。”
楊尾“嗬”了下。
崔虎道:“至於這血眼袍,你懂的,不能細說。”
楊尾大致明白了,他拍了拍崔虎肩膀,道:“我也是,受了傷。”
崔虎道:“同命相連啊,咱回頭見。”
楊尾笑道:“好,回頭...慶祝你我兄弟活著回來。”
他的神色恢複了正常。
兩人擦肩而過。
崔虎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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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虎沒有立刻回六樓的四階弟子住處,而是去了四樓。
他借了人家姑娘衣裳,現在得還回去。
至於報酬...
他親自去還,就已經是報酬了。
見到這一幕,誰都能自動腦補那姑娘和他有關係,明兒在那一階二階甚至是三階弟子的圈子裡,這事甚至都會傳開來。
親近的說不得還會跑去問一句“裴雪,那...那位內門大人是你什麼人,你的衣裳怎麼會在他手上,他又怎麼會親自來給你送回來”。
可以想象,裴雪隻要不傻,就隻會嗬嗬傻笑,回一句“哪有,才沒有呢”...
誰信?
所以,今後那姑娘行事也會方便一點。
可如果真出了事,他可不會管。
他就是去送回衣裳,和那叫裴雪的姑娘不熟;對於此事,對方也會心知肚明。
這就結了。
————
噠噠噠...
崔虎緩緩行走在崖間山道上。
他走的不快。
他還在調整著表情,以讓自己成為一個“混同世俗,極為普通”的內門弟子。
此時,那當真是“千軍萬馬避血袍”,一個個兒雜役弟子,低階弟子紛紛低眉順眼地閃開,向那身衣袍展示著極大的敬重,同時又好奇這位大人要去哪兒。
崔虎停在了四樓的一個洞府前,敲了敲門,道了聲:“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