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謙臉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由鐵青轉為醬紫,再由醬紫轉為一種極其怪異的豬肝色。
他猛地從馬上跳下來,一把推開擋路的護衛,幾步衝進醉仙樓大堂!
空!空!空!
除了滿地狼藉,什麼都沒有!
他衝到櫃台前,一把揪起癱軟在地,僥幸沒被帶走的那個小夥計,像拎小雞一樣提起來,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方臉上:“人呢?!那個叫陳洛的狗官呢?!周長史呢?!說!”
小夥計嚇得魂飛魄散,結結巴巴地哭喊道:“跑……跑了啊王爺!都跑了,跑了!那位陳……陳大人,是帶著周長史和掌櫃的,還有好多賬本,跑得比兔子還快!說、說什麼要‘安全地把東西和人帶回京城’,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他們去哪了哇……”
“帶……帶走了?還跑……跑了?!”朱守謙如遭雷擊,拎著小夥計的手都僵住了。
跑了?
那個在朝堂上敢罵皇帝、在酒樓裡敢當眾扇他王府長史耳光、敢指著桂林罵他看不到百姓冤屈的狂徒……他居然……跑了?!
他不是要當麵對質嗎?
他不是要為民請命、慷慨赴死嗎?!
他那股子“本官倒要問問你”的氣勢呢?
合著都是裝的?
他就是個嘴上功夫厲害,一見真章就開溜的慫包?!
朱守謙隻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謬感和被戲耍的滔天怒火直衝頂門!
“啊——!!!”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狠狠將小夥計摜在地上,猛地抽出腰間佩刀,對著空蕩蕩的大堂瘋狂劈砍!
“陳洛!!!你這無恥鼠輩!懦夫!小人!本王要將你碎屍萬段!碎屍萬段!!!”
刀光閃爍,桌椅板凳在他瘋狂的劈砍下化為碎片,杯盤碗碟四處飛濺!
王府護衛們噤若寒蟬,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他們看著狀若瘋魔的王爺,再看看這空蕩蕩也一片狼藉的酒樓,感覺無比的憋屈和……滑稽。
這算怎麼回事啊?
他們王爺帶著精兵強將,雄赳赳氣昂昂地來抓人……結果抓了個寂寞?
而此刻,距離桂林城幾十裡外的官道上。
陳洛正裹著毯子在顛簸的馬車裡睡得香甜,甚至還吧唧了一下嘴,似乎在夢裡已經拿到了那三千塊獎金,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呼……跑得真及時……安全第一……老朱……等我回去……領錢……Zzz……”
旁邊的李禦史和王主事,聽著身後早已遠離的桂林城方向,再看看睡得無比踏實的陳大人,內心再次湧起複雜的敬佩。
大人他果然是算無遺策!
料定王爺必會惱羞成怒,提前撤離,既保全了證據和人證,又避免了無謂的犧牲和衝突!
高,實在是高啊!
他們完全不知道,他們心目中深謀遠慮的陳大人,此刻夢話裡惦記的,隻有那樸實無華的安全和領錢問題。
而靖江王朱守謙在空無一人的醉仙樓裡瘋狂發泄後,看著滿地狼藉,最終隻能發出一聲憋屈到極致的怒吼!
“陳洛!!!你給本王等著!本王必……必……”
後麵的話,他竟一時氣得說不出來。
因為他忽然想到,對方已經帶著他最致命的罪證,跑回京城去了!
而他……難道要帶兵去京城搶人搶證據?
這無異於造反!
一股寒意,瞬間澆滅了他大部分的怒火,隻剩下濃濃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耍了的無力感。
他頹然地將刀扔在地上,看著空蕩蕩的酒樓門口,隻覺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嚨裡。
人呢?!
這他媽到底算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