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食客好奇的目光齊齊投了過來。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滄桑感。
“今日小老兒受東家所托,不講那神怪誌異,也不說那才子佳人!”
“隻為諸位客官,說一段塵封舊事,講一位遠嫁塞外的苦命紅顏——”
他語調沉緩,開始了講述。
從漢宮春色,講到畫工貪賄,從君王誤選,講到孤女離鄉。
他沒有刻意渲染悲情,隻是平鋪直敘,將王昭君被迫離開故土,踏入茫茫草原的彷徨與無助細細道來。
“那匈奴單於,年老體衰,昭君公主青春正盛,語言不通,習俗不同,終日麵對黃沙孤月,唯有以淚洗麵!”
老先生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一樓大堂漸漸安靜下來,原本的談笑聲消失了,不少人放下了酒杯,眉頭微蹙。
當說到呼韓邪單於去世,按照匈奴“父死,妻其後母”的習俗,王昭君被迫再嫁給自己名義上的“兒子”時,堂內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和吸氣聲!
“這…這成何體統!”
“豈有此理!簡直有悖人倫!”
…………
在場的一眾文人士子已是麵露怒色,憤慨不已。
老先生適時地停頓,讓這種憤怒和不適在人群中發酵。
繼而,他用更加沉痛的語氣道出王昭君曾上書朝廷,苦苦哀求歸鄉,卻隻得到漢成帝冷冰冰“從胡俗”三字回複的絕望。
“…最終,這位絕代佳人,終是思鄉成疾,鬱鬱而終,香消玉殞於那苦寒異域,至死…未能再看一眼長安的柳色,再聽一曲故國的鄉音!”
故事講完,大堂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許多感性的女食客早已掏出絹帕拭淚,即便是八尺昂藏男兒,此刻也覺胸中堵悶,鼻尖發酸。
王昭君的悲劇,跨越了數百年時光,在此刻狠狠地擊中了他們的心靈。
就在這片悲憤的沉寂中,老先生再次開口,聲音陡然拔高,變得鏗鏘有力,如同金石擲地。
“故而,有血性者言:夫大國者,當有雄魄!不稱臣!不和親!不納貢!不賠款!不割地!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此方為華夏脊梁,煌煌氣節!”
每念一句,他的聲音便高昂一分,食客們的眼睛便瞪大一分,血液便沸騰一分!
最後,他幾乎是吼出了那震古爍今的兩句:“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啪!”醒木再次重重拍在案上,聲如驚雷!
整個醉月樓仿佛被這聲驚雷劈中,短暫的極致安靜後,轟地一下炸開了鍋!
“好!說得好!”
“不稱臣!不和親!這才是我大唐氣概!”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壯哉!當浮一大白!”
“憑什麼讓我大唐的女子去那苦寒之地受罪?!”
“吐蕃狼子野心,豈是一個郡主能喂飽的?!”
…………
群情激昂,怒吼聲、讚同聲、拍案叫絕聲幾乎要掀翻醉月樓的穹頂。
那些江夏王府的護衛們更是恰到好處地“情緒失控”,紅著眼眶,高聲痛陳和親之弊,將現場氣氛推向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