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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國子監。
“砰!”一聲脆響,孔穎達手中最珍愛的青瓷茶盞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粉碎!
他原本因為上次被林平安氣暈而尚未完全恢複紅潤的臉龐,瞬間漲成了醬紫色,須發皆張。
“黃口小兒!無知豎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啊!!”孔穎達捶胸頓足,聲音嘶啞,渾濁的雙眸布滿血絲,幾乎要噴出火來。
他乃當世鴻儒,一生推崇仁政、德化、懷柔,主張以禮樂教化四方。
和親在他看來,雖非上策,但亦是化乾戈為玉帛的仁德之舉,是符合聖人之道的懷遠之策。
可林平安鬨這麼一出,讓他顏麵何存?!
不和親?那是在公然抨擊他支持的和親之策是軟弱無能!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那更是將他所秉持的“柔遠仁”儒家理念貶低得一文不值,是在鼓吹窮兵黷武,是在蠱惑君王!
這不僅僅是在反對和親,這是在刨他儒家思想的根!是在挑戰他畢生堅持的道統!
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這番話竟出自林平安之口,而且竟贏得了那麼多愚昧百姓的歡呼!這簡直是對他學識和威望的公開羞辱和踐踏!
“禍國殃民!此子真是禍國殃民之輩!”
孔穎達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門外的方向,對聚集過來的學子們咆哮。
“此言看似激昂,實則是將陛下置於窮兵黷武之地,陷大唐於四麵臨敵之境!壞我禮法,毀我道統,其心可誅!其罪當誅啊!”
他越想越氣,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眼前發黑,踉蹌著扶住書案才勉強站穩,口中卻依舊嘶吼著:“豎子!不足與謀!不足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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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上,人流如織,喧鬨繁華,卻都與長孫衝無關。
他失魂落魄地走著,身上華麗的錦袍似乎都蒙上了一層灰敗。
耳邊仿佛還回蕩著昨日摘星樓門前的哄笑與奚落。
曾幾何時,他是長孫家最耀眼的嫡長子,是陛下最寵愛的外甥。
是長安城文采風流的象征,是無數貴女傾慕的當朝第一駙馬!
可如今呢?官職被一擼到底,成了白身,李麗質也與他和離,投入他人懷抱。
就連想靠經商掙回點顏麵,都被林平安碾壓得如此徹底,成了全長安的笑柄!
巨大的落差和接連的打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眼神空洞,步伐虛浮,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
就在這時,一陣激昂的議論聲如同錐子般刺入他的耳膜。
“聽說了嗎?醉月樓那邊傳出來的新故事!”
“可是那昭君出塞?唉呀,聽得某家心裡忒不是滋味,好好一個女子,竟落得那般下場!”
“還有最後那幾句!‘不稱臣!不和親!不納貢!不割地!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聽聽!這是何等氣魄!這才是我大唐男兒該說的話!”
“對對對!憑什麼讓咱們大唐的女子去那蠻子地方受罪?和親?和個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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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語,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長孫衝近乎麻木的心湖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林平安!又是林平安!
極致的嫉妒和怨恨再次洶湧而來,幾乎要將他吞噬。
為什麼總是他?出風頭的是他,得聖心的是他,攬美人的是他,如今連這煽動民心、揮斥方遒的,還是他!
突然,他猛地停下腳步,混亂的眼神逐漸聚焦,閃過一絲陰鷙。
他的腦海中響起了長孫無忌曾經對他說的話。
“真正的獵人,永遠不會自己率先衝入叢林與猛獸搏鬥,最高明的手段,是借刀殺人!坐山觀虎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