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熹很想當麵祝賀執如,卻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她已經不再是過去身形矮小,能從牆洞裡爬出去的小孩了。
直到一次宮宴,馬明熹偷偷等在外麵,才尋到機會和執如說上話,馬明熹祝賀執如的話還沒說出口,執如就先給馬明熹帶來一個沉重的消息。
“太傅,病故了。”
馬明熹眼裡的笑意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悲痛,那個她當做先生的人離開了,當年一彆竟是永彆。
“什麼時候?”
“半年前。”
“當年辭官歸鄉後,太傅心裡仍舊放心不下楚國百姓,他寫了很多良策,讓我在他離世後回到潭都,將良策交給楚王。”
“讓我守在潭都,守著楚國。”
“於是我回來了,可王上卻並不打算采納太傅的良策,太傅的畢生心血被王上隨手丟棄。”
“公主若無其他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馬明熹張了張嘴,卻發現她沒有能說出口的話,隻能看著執如與她疏離逐漸走遠。
“祝餘姐姐,執如他好像變了。”
見馬明熹自從回來以後,又變回那死氣沉沉的模樣,祝餘就知道又與那執如有關。
終於等到馬明熹主動開口,祝餘趕忙接著話問她:“他有什麼變化?”
“以前,執如眼裡隻有書裡的世界,他活得像謫仙一樣不染俗塵。”馬明熹在想該如何同祝餘形容那個時候的執如,她終於想到一個詞:“我認識執如的時候,他雖然瞧著和我大皇兄年紀差不多,但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一樣!”
“乾淨空白,不懂任何人的情緒,也沒經曆過太多事情,眼裡隻有書中的世界,除此之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敢興趣。”
“但他現在,活得像個人了。”
“肩上像扛著擔子,很重很重。”
“他不再去看書中世界,他睜眼開始在乎書外麵的世界,他開始去了解人,也有了人的情緒。”
可他們之間卻像隔了條,邁不過去的深溝。
“祝餘姐姐,我其實知道他為什麼會和我生了隔閡。”馬明熹比這宮裡不少人,都要聰明:“執如獻給父王的良策,父王全部沒有采納,太傅的心血在父王眼裡,或許還不如端陽的一句話重要。”
楚國的百姓如何,楚王根本不在乎。
執如也是因此生氣,和馬明熹疏離。
“可我也會委屈。”
“我今年十八歲,這十八年間我和父王明明生活在同一座皇宮裡,可他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冬天,王後宮裡有足夠的炭火,承風殿裡連塊多餘的柴火都沒有,王後宮裡有狐裘暖被,承風殿裡我母妃隻能將幾件舊單衣疊著穿,才能熬過一個個冬日。”
“夏天,王後宮裡有取之不儘的冰各種開胃小菜,承風殿裡我們隻有發餿的飯菜,如果不是祝餘姐姐你將自己的飯菜分給我們,我們隻能就著那些發餿的飯菜裹腹。”
“端陽身上穿著金絲線繡的美麗衣裙,料子要是不喜歡她就隨意攪了丟了,而我和母妃身上的衣服,每件都得緊著穿,壞了我們還得自己縫補,因為宮裡不會再送新的料子來,哪怕他們每次送來的料子,比端陽看不上的料子還要差。”
“是我不想讓父王用良策嗎?”
“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父王,我說的話,連端陽身邊的宮婢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我父王!”
“我知道百姓過得不易,可我難道就過得容易嗎?”
馬明熹靠在祝餘肩上,委屈得眼淚大顆大顆掉,淚水打濕了祝餘的衣服,馬明熹也哭得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