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當日夜裡,得知雲冉受邀中秋宮宴的消息,侯府幾個男人並不奇怪。
“冉冉是我們府上的唯一嫡女,又流落在外多年,此番回來,難免引人注意。”
長信侯擦著他最珍愛的寶刀,“我今早還尋思著定個吉日給冉冉辦一場洗塵宴,廣邀世家名門,一來讓冉冉在長安顯貴中露個臉。二來呢,冉冉初來長安,也可趁這機會結交一些玩伴,免得她寂寞無趣。現下好了,皇後這帖子一下,倒免了咱們麻煩,宮宴上露麵比什麼都強。”
鄭氏聽了卻不讚同:“宮宴是宮宴,洗塵宴是洗塵宴,該咱們冉冉的儀式,一樣都不能少!”
長信侯一噎,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行了,反正我已經想好了。這陣子先讓冉冉跟著婉娘學規矩,等宮宴應付過去,咱們再熱熱鬨鬨辦一場洗塵宴,正式介紹冉冉的身份。”
鄭氏自覺這安排極好,也不等長信侯再說,便自顧自拿了名冊,選起宴請嘉賓。
與此同時,侯府長房。
聽罷妻子對妹妹的肯定與讚許,雲儀暗鬆了口氣,再看妻子,目露溫和:“那接下來就勞娘子費心教導妹妹了。”
李婉容邊拿著牙篦通頭發,邊乜向雲儀:“我怎的覺得你和母親一樣,都很怕我對妹妹不好?難道在你們心裡,我是什麼惡毒嫂嫂不成?”
“怎麼會?”雲儀道:“誰不知娘子最是賢惠寬仁,憐貧惜弱。”
李婉容才不聽這奉承,扯唇道:“那你方才暗暗鬆氣作甚?”
雲儀麵色微僵:“這不是怕妹妹長於鄉野,不懂規矩,唐突了你,就像三弟妹……”
雲儀及時止住。
李婉容通發的動作一頓,而後麵不改色,慢悠悠道:“妹妹和三弟妹就不是一類人。你們總覺著我是嫌棄三弟妹的出身……是,我承認,我對商戶的確存在些許偏見。但更主要的是三弟妹的人品有瑕。她如何訛上三郎的,外人不清楚,咱們自家人還不清楚?”
雲儀也不好多議論弟弟夫婦的私事,隻道:“三郎都說了,弟妹那是一時腳滑。”
“嗬,一時腳滑,就從那麼多郎君裡,偏偏撲到了三郎的懷裡。撲倒了不說,還剛好嘴對嘴親上了?這種鬼話騙騙外人得了,誰會真信?”
李婉容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像錢似錦這般狂放無恥的女子。
“大嫂就是個不講道理、固執己見的老古板!”
三房屋內,錢似錦趴在三郎雲澤的懷裡,悶聲道:“今日要不是有妹妹在,我才不會和她一道出門!你是不知,今日若非妹妹護著我,我真要被那些小鼠嚇死了。可憐妹妹那樣乖巧的娃兒,日後卻要跟著那古板女夫子學規矩,真是倒黴。”
雲澤道:“妹妹不日便要進宮赴宴,多學些規矩,百利無害。”
錢似錦哼哼:“我知道。但就是不喜歡讓妹妹和大嫂走得太近。”
雲澤蹙眉:“為何?”
錢似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妹妹若是和她待久了,也變成她那樣的人,那多討厭。”
“大嫂到底是長輩,不好背後說人。”
雲澤對自家大嫂還是十分敬重的。
“哼,指不定她背後怎麼說我呢。”
錢似錦說著,推開男人摸到腰間的手,“拿開!免得傳出去,又說是我厚顏無恥勾引你,癩口口貪吃天鵝肉。”
莫名被遷怒的雲澤:“……”
片刻,他再次攬過懷中那抹細腰,翻身覆上:“那今夜我來勾引錦兒,錦兒讓為夫多吃兩口?”
“呸,你這無恥……”
“哎呀,輕點。”
床帷輕晃,一室鬨騰。
同一片月色下的聽夏軒裡,雲冉咬著筆頭,將今日的事一筆筆寫進了書信裡。
若是師父師姐得知她能去皇宮了,一定也很為她驕傲吧!
毫無名氣的水月觀裡突然出了個能去皇宮赴宴的小道姑,觀裡的香火沒準也能變得更旺呢!
懷著這份美好期待,雲冉美滋滋裝好信封,在丫鬟青菱的伺候下,進入了美夢。
*
翌日起床,雲冉仍是保持著先前的作息,打拳練功做早課。
儘管鄭氏說了不必再做這些,但雲冉覺得打拳練功都是好習慣,她幼時體弱,是跟著師父堅持鍛煉,方才養出如今的好身體。
至於早晚功課,她入道門多年,如今雖歸家還俗,可祖師爺的庇佑與道門教義已然刻在心間。現下念經拜懺,不為生活,隻為修心。
鄭氏得知雲冉的堅持後,也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
反正做這些事也不會占據女兒太多時間,權當她培養個愛好。且世家大族裡也有不少女眷喜歡燒香念經撿佛米,雖然大都是些寡婦或是上了年紀的老婦,但女兒喜歡,就隨她去吧。
於是雲冉每日做完早課,先去長房與李婉容學習規矩,午後小憩結束,或是與鄭氏、錢似錦一道喝茶賞花,或是和小侄子阿宗捕蟬逗貓。
若是遇上休沐日,父兄也會來陪她,或是指點她紮馬步,或是教她下棋,與她玩雙陸、投壺。
這期間,鄭氏還帶雲冉去了一趟護國公府,拜見鄭家的外祖父母、舅父舅母及表兄弟姊妹等。
有鄭氏和四哥雲商陪著,雲冉這趟國公府之行還算比較順利。
隻是相較於規矩繁多、人口複雜的護國公府,雲冉還是更喜歡自家的氛圍——
簡簡單單,和和氣氣,更像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