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偏不信這個邪。”
趙太後支起身子,冷聲吩咐道:“蘭桂,你即刻收拾細軟,帶著劉太醫去長信侯府。直到大婚之日,你就留在那雲家五娘的院裡替哀家看著。”
“這一回,哀家決不允許景王的婚事再有絲毫差錯!”
“啊切——”
長信侯府後院,靠坐在床邊的雲冉又一次打了個大噴嚏。
一旁的鄭氏忙心疼地遞上帕子:“冉冉,你還好嗎?”
雲冉身著牙白寢衣,烏發自然垂在雙肩,她靠著蔥綠色迎枕,腦袋微仰,額頭上正疊放著一塊濕潤的巾帕,而那張不施粉黛的素淨小臉卻因高燒而泛著緋紅,乍一看仿佛打翻了胭脂匣。
饒是已經燒得雙頰緋紅,她也不忘擠出個笑:“阿娘,女兒沒事,方才就是鼻子有點癢。”
“傻孩子,都燒成這樣了,還說沒事?”
鄭氏眼眶噙了淚,坐在床邊摸了摸女兒發燙的臉,一邊轉身催著丫鬟:“都這麼久了,湯藥如何還沒煎好?”
外頭的婢子應道:“快了快了,勞夫人再等等。”
鄭氏卻覺得一分一刻都難熬,還想再說,手背被一隻柔軟小手給按住。
她回過頭,就見雲冉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她:“阿娘,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藥要是熬得時辰不足,效用也會大打折扣。反正今日也無事,等一等也無妨。”
“哪裡無妨,你再不吃藥退熱,萬一把腦子燒壞了怎麼辦。”
鄭氏隻覺女兒當真是好脾氣,怎麼就會為旁人著想,也不為自己多想想。
可一看到女兒虛弱的小臉,那些話也說不出口,隻含著淚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雲冉被自家阿娘這眼神看得都無奈了。
她真不覺得這病有多嚴重,不就是昨夜一不小心在浴桶裡睡著,受涼發燒了嗎?
從前她在道觀裡也發過燒,那個時候彆說帕子冰敷了,連藥都沒得吃,直接捂著被子悶頭睡一覺,把身上的汗悶出來,第二天高熱自然也就退了。
她有心舉例子安撫鄭氏,又怕提及過往的寒酸,更叫她難過,到底還是乖乖閉了嘴。
好在不一會兒,丫鬟就將熱乎乎的湯藥端來了。
一起來的還有兩位嫂嫂。
倆人從各自的院裡趕來,半路上遇見了,仍是互相看不順眼,但終歸還是一道來了。
見著雲冉躺在床上一口口喝著苦藥的憔悴模樣,李婉容和錢似錦也都麵露憂色。
“好端端的如何說病就病了。”
“是啊……”
錢似錦咬了咬唇,見丫鬟們都退在外間,忍不住小聲嘀咕:“妹妹平日裡多康健一人,每日打拳練功,那叫一個虎虎生風。如今前腳剛被賜婚,後腳就病了,這景王也忒邪門……”
“三弟妹慎言。”
李婉容低聲斥道:“昨晚你們長兄說的話,現下就給忘了麼。”
錢似錦自知理虧,一時悻悻閉了嘴。
心裡卻是不服,她就不信全家上下就她一人這樣認為,大嫂裝什麼呢。
事實上,有此想法的的確並非她一人。
無論是鄭氏和府中下人,甚至包括李婉容,也都覺得這事巧得太過邪門——
那崔家娘子不也是一場毫無征兆的急病,說去就去了的麼。
待雲冉用完湯藥,李婉容坐在床邊,溫聲道:“這幾日妹妹就在家裡好好養病,待養好身子,大嫂帶你去玄都觀逛逛?”
“玄都觀?”
雲冉一聽這名,病中驚坐起:“就是那個占據九五貴位、曆經三朝、遍植桃花、有皇家第一觀之稱的玄都觀嗎!”
她一口氣說完,李婉容都愣了下,等回過神,不禁失笑:“看來妹妹對玄都觀挺了解。”
雲冉不好意思笑了笑:“怎麼說我也曾是道門中人,既來了長安,也得入鄉隨俗,摸清本地的情況,萬一日後混不下去,也可到兄弟道觀掛個單,混口飯吃。”
鄭氏:“……”
李婉容/錢似錦:“……”
“咳,我的意思是……我們修道之人,雲遊四方,在家靠祖師爺,在外靠道友。”
見越描越黑,雲冉訕訕:“我這是燒迷糊了,習慣性嘴瓢,你們就當我瞎說。”
鄭氏她們自然也不會與一個生病的小姑娘計較,何況她那也是多年習慣使然。
“那就這樣說定了。”
李婉容輕笑:“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去玄都觀拜拜。”
若能購得兩三件辟邪除煞的法寶給小姑子傍身,那比什麼添妝都強。
就在一家子女眷有說有笑時,屋外忽然傳來下人急急忙忙的稟報:“夫人,宮裡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