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很久了。”
雲冉若有所思點點頭,又問:“那嬤嬤您一定見過景王吧?”
蘭桂嬤嬤嘴角輕抽:“當然。”
話落,就見那烏發披散的小娘子坐直了身子,滿臉期待地看來:“那嬤嬤能與我說說景王殿下的事麼?我都要嫁給他了,但我對他還陌生得很。”
望著眼前這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蘭桂嬤嬤心想,怕是這世上最鐵石心腸的人都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何況,她本就不打算拒絕。
清了清嗓子,蘭桂嬤嬤也挺直了腰背,正色道:“小娘子想了解些什麼儘管問,老奴定知無不言。”
與此同時,景王府。
懸掛著“柳仙苑”牌匾的院落門前,高牆聳立,雙重鐵門緊鎖,一陣蕭瑟秋風拂過,月洞門旁的紅楓簌簌抖動。
忽的“哢噠”一聲,外門開了一扇,隻見常春穿著一整套竹藤編製的防護衣,鑽進了兩扇門之間的隔層。
待回身鎖上第一扇門,方才小心翼翼打開第二扇。
饒是已經在王府待了六年,常春還是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才鼓足勇氣推開第二扇門。
無他,隻因這戒備嚴密的柳仙苑後,真的住了上百條“柳仙”——
有盤旋在藤木上的黑色巨蟒,有倒掛在枝椏上的翠青長蛇,有窩在假山石後睡覺的米白小蛇,更彆提院落正中那個人工挖出的巨大蛇窟裡,密密麻麻蠕動著上百條各色相間的蛇。
與常春從頭到腳的防護不同,坐在蛇窟旁的景王隻一身尋常玄袍,烏發以一條暗紅色發帶鬆鬆係著。
世人皆言,景王乃妖邪轉世,極為不祥。
而此刻的景王,祥不祥另說,單是這般靜靜坐在蛇窟旁,烏發雪膚,墨眉紅唇,當真是應了那句“紅綺如花,妖顏似玉”。
常春又一次被自家殿下的容色攝住了心神,少傾,才後知後覺注意到景王正握著鐵鉗,從箱子裡夾起一隻吱呀蠕動的小鼠崽。
常春:“……”
哪怕頂著這樣一張臉,做這種事還是叫人難以接受啊!
強壓下心底的懼怕和惡心,他小心上前:“殿下。”
司馬璟稍稍偏過臉:“你怎麼來了?”
若有的選,他也不想來啊。
常春那張罩在竹編頭罩後的臉上擠出一抹苦笑:“奴才有事稟報。”
司馬璟麵無表情地將小鼠丟進蛇窟:“何事?”
常春努力不去看蛇窟裡百蛇扭動的畫麵,嗓音發顫道:“方才郭獸醫來稟,金豆兒壽命已儘,救不回來了。”
司馬璟拿著鐵鉗的手一頓。
少傾,他道:“送去青虯塚埋了吧。”
常春應了聲是,又覷著自家殿下的臉色:“殿下莫要傷懷,郭獸醫說金豆兒這樣的小蛇,能活六年已屬不易。”
“竟有六年了……”
司馬璟喃喃,視線掃過蛇窟裡的蛇兒們,又落向那條盤踞在粗壯樹乾上的黑花大蟒:“走了也好。待將它們都送走,我也再無牽掛。”
常春一聽這話中透著的意思,趕忙跪下:“殿下可彆說這樣的話,您乃天潢貴胄,長命吉祥,他日還要娶妻生子,子孫後代無窮儘呢。您可不知道,太後娘娘對您此次的婚事多麼重視,非但一早就命欽天監測定大婚吉日,還將蘭桂嬤嬤派去了長信侯府……”
話未說完,便見原本盯著巨蟒的景王,掀眸看來:“侯府出了何事?”
常春一怔,磕磕巴巴:“沒…沒事啊,太後娘娘就是關心那雲家娘子……”
“再說廢話,本王拿你給它們加餐。”
“………”
常春霎時隻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明知王爺一向敏銳多疑,好端端提這茬作甚。
懊悔歸懊悔,終究還是將雲家小娘子病倒之事說了。
末了,常春小心問道:“太後娘娘都表態了,殿下可要給雲娘子送些補品,聊表心意。”
“心意?”
司馬璟輕笑了聲,“我與她有什麼心意。”
常春訥訥:“好歹……好歹雲娘子也是未來的王妃娘娘……”
“那又如何。”
司馬璟夾起一隻小鼠丟進蛇窟,嗓音也透著幾分不耐的冷厲:“你最好彆多管閒事,若叫我發現你背著我自作主張,下場如同此鼠。”
看著那一丟進蛇窟裡就立刻被無數條蛇哄搶而儘的小鼠崽,常春霎時脊背發寒:“是、是,奴才省得的。”
司馬璟沒再多說,偏頭看向那一筐肉粉粉的小鼠,忽又想起西市街邊那個綠裙少女和昨夜那喜歡多管閒事的小娘子。
二者之間的熟悉感,是他的錯覺?
“等等——”
正戰戰惶惶準備告退的常春一個哆嗦,回過身:“殿、殿下?”
司馬璟抓起竹筐,將那滿滿當當一筐小鼠都倒進了蛇窟,淡聲道:“派人盯著長信侯府,有任何異動,即刻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