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喬兮月特意換上了一身料子普通但整潔的細棉布衣裙,發髻也梳得簡單,隻簪了一根素銀簪子。
她雖已是縣主之尊,但深知回村不宜太過招搖,免得與鄉親們產生距離感。
吩咐錢、李二位掌櫃看好鋪子,又去錦繡閣和小吃鋪轉了轉,一切井井有條。
她心中安定,這才雇了輛騾車,獨自一人回了黎河村。
騾車嘚嘚駛入熟悉的村口,正值農閒時節,村口大槐樹下坐著幾個納涼閒聊的老人和嬉鬨的孩童。見到有車進來,都好奇地張望。
當喬兮月從車上下來時,有人立刻認出了她。
“呀!是喬丫頭回來了!”
“哎呦,可不能叫喬丫頭了,現在是縣主娘娘了!”
老人們紛紛站起身,神情既欣喜又帶著幾分拘謹。孩子們也停止了打鬨,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她。
喬兮月臉上立刻綻開毫無架子的溫暖笑容,快步走過去,聲音清脆地招呼道:“三爺爺,七奶奶,石婆婆,我回來看看大家。大家近來身體都好吧?還是叫我月丫頭聽著親切。”
見她態度一如從前,老人們臉上的拘謹消散了不少,紛紛笑著回應:“好,好著呢!托縣主……托月丫頭的福!”
“月丫頭,你可是給咱們黎河村長了大臉了!”
“你祖母在天之靈,也能安心了……”
喬兮月與老人們寒暄了幾句,又抓了一把糖果盲盒裡的水果糖分給孩子們,在孩子們歡天喜地的道謝聲中,問明了村長黎青河在家,便朝著村長家走去。
村長黎青河家就在村子中央,一座寬敞的磚瓦院落,顯示著村長家的家境在村裡算是殷實的。
院門敞開著,黎青河正坐在院裡的柿子樹下,戴著老花鏡,手裡拿著旱煙袋,對著一個本子寫寫畫畫,似乎在核算著什麼。
“村長叔。”喬兮月站在門口,輕輕叩了叩門板,聲音柔和地喚道。
黎青河聞聲抬起頭,透過老花鏡看到是喬兮月,臉上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身:“月丫頭?哎呀!真是稀客!快進來快進來!”他一邊招呼,一邊下意識地想要行禮,“草民參見……”
喬兮月趕忙快步上前,虛扶住老人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動作,語氣帶著幾分嬌嗔:“村長叔!您這是做什麼?我是月丫頭,您看著我長大的,跟我還行這些虛禮,不是折煞我嗎?快坐下!”
黎青河被她按回凳子上,看著她真誠又帶著嗔怪的眼神,心中感慨萬千,也不再堅持,笑著歎道:“好,好,不行禮。月丫頭啊,你如今是縣主娘娘了,是咱們全村、全鎮的榮耀!叔我是打心眼裡替你高興,也替你祖母高興啊!”
他說著,眼眶微微有些濕潤,“當初你祖母帶著你逃難到咱們村,日子那麼難,誰能想到能有今天?好啊,真好!”
喬兮月在他旁邊的矮凳上坐下,接過村長媳婦遞來的粗瓷碗茶水,道了謝,這才對黎青河道:“村長叔,我能有今天,也離不開當初您和村裡各位叔伯嬸子的收留和幫襯。這份情,月兒一直記在心裡。”
黎青河擺擺手,臉上是欣慰又自豪的笑容:“是你自己爭氣!聰明,心善,還有大造化!說說,今天回來是有事?但凡用得上叔我這把老骨頭的,你儘管開口!”
喬兮月點點頭,神色稍微正式了些:“村長叔,確實有件事想麻煩您。縣令大人最近想對轄內各村的人口、田畝情況做個更細致的普查,剛好我回村,便托我代為了解一下咱們村的具體情況。”
她這個理由編得合情合理。
她是新晉縣主,縣令有事托付給她很正常,而田畝普查也是地方官常做之事,不會引人懷疑。
黎青河果然沒有絲毫疑慮,立刻道:“這是正事!應該的!”他轉身進屋,很快抱出來一個有些年頭的厚冊子,封麵上寫著《黎河村丁口田畝冊》。
他戴上老花鏡,翻開冊子,用手指點著,細細說道:“咱們黎河村不大,滿打滿算,原本是三十戶人家。不過如今你嫁去了黎家,黎家也算在村裡立了戶,但你家原先那戶……唉,就算二十九戶吧。”
他歎了口氣,繼續道:“這二十九戶裡,有地的和沒地的,差不多對半開。像黎老六、王老五他們十幾戶,都是佃著外村地主的地種,自家是沒有田產的。有田產的人家裡,最多的就是我家了。”他指了指冊子,“水田七畝,旱地五畝,一共十二畝。”
“其次就是有福家,他雖然搬鎮上了,但地還在村裡,五畝水田,五畝旱地,共十畝。”
“剩下的,多的是四五畝,少的隻有一兩畝薄田。像村東頭的黎老栓家,就一畝水田,兩畝旱地,日子緊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