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青河鎮最高檔的茶樓。
三樓臨窗的雅間內，熏著清淡的龍涎香，案幾上擺著一套雨過天青色的汝窯茶具，茶水的熱氣氤氳成一縷白煙，在空中嫋嫋散開。
喬兮月推門而入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窗邊，一個身著月白錦袍的年輕公子正負手而立，眺望著窗外熙攘的街景。他聽到動靜，緩緩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俊逸出塵的臉，眉如墨畫，眼若星辰，鼻梁高挺，唇角天生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不像個滿身銅臭的商人，反倒更像個出身世家的翩翩貴公子，隻是那雙看似含笑的眼眸深處，卻藏著商人特有的精明與審視。
“青河郡主，久仰。”他微微頷首，聲音溫潤如玉，禮數周全卻不見半分諂媚。
喬兮月心念一動，發間的玉簪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涼意。
“錦繡，掃描。”
【收到！惡意感知係統啟動！】
【目標：謝長風。】
【惡意值：0。】
【當前情緒：高度商業興趣，評估。】
原來他就是謝長風。
喬兮月心中瞬間有了底，臉上綻開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從容落座：“謝公子久候，是我的不是。”
春櫻上前，為兩人續上茶水，便安靜地退到喬兮月身後，眼觀鼻，鼻觀心。
“無妨。”謝長風也在她對麵坐下，親自為她斟了一杯茶，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能等到郡主，是在下的榮幸。”
一番客套的開場白後，謝長風便直入主題：“在下謝長風，來自京城謝氏商行。”
“謝氏商行”四個字入耳，喬兮月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頓。
即便是她，在聽到這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時，心跳也漏了半拍。
這可不是什麼地方富戶，這是真正遍布大周、富可敵國的商業巨鱷。
她麵上不動聲色，隻低頭抿了口茶，用茶水的微燙壓下心頭的波瀾，再抬眼時，已是波瀾不驚：“原來是謝氏的少東家，失敬。”
“郡主客氣。”謝長風放下茶盞，神情變得認真起來，“在下在青河鎮盤桓月餘，親眼見證了郡主名下‘盲盒’之物的巨大潛力。食肆、家俬、霓裳……郡主的每一個點子，都堪稱點石成金。在下此來，是想與郡主談一樁遍及天下的大買賣。”
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中透出一股不容小覷的氣勢：“在下希望能成為郡主名下所有‘盲盒’類貨物的，獨一份代理，將物品銷售全國。”
獨家？全國？好大的胃口。
喬兮月心中冷笑一聲，麵上卻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熱氣氤氳了她平靜的眸子。
她放下茶杯，抬眼看向謝長風，伸出五根纖纖玉指，指尖如玉，聲音清脆：“我出貨源，你出渠道。利潤，五五分。”
謝長風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失笑，那笑聲溫和，卻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他輕輕搖了搖頭：“郡主真是快人快語。隻是，這五五分，怕是不妥。”
他慢條斯理地說道：“郡主有所不知，在下謝氏的渠道網絡，遍及大周一百零八個府，上千個縣城。維係這個關係脈絡，需要的人力、物力、財力，還有這其中貨物運輸、倉儲、損耗的風險，全都由我謝氏一力承擔。這成本，可不是個小數目。”
他放下茶盞，杯底與桌麵發出一聲清脆的“嗒”響。
他看著喬兮月，眼中精光一閃：“三七分。郡主三，在下七。郡主隻需安坐青河鎮，源源不斷地提供貨品，便可坐收三成純利，銷往天下。這樁買賣，郡主穩賺不賠。”
喬兮月也笑了，那笑意未達眼底，像一朵開在冰麵上的花。
她不緊不慢地給自己續了杯茶，聲音平淡得仿佛在談論天氣：“謝公子，你說的都對。你的渠道，你的成本，我都認可。但你似乎算漏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哦？願聞其詳。”
“那就是我。”喬兮月抬起眼，迎上他審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謝公子，這世上，能做出我這些新奇玩意兒的，隻我一人。你謝氏商行家大業大，可若沒有我的‘盲盒’，你的貨架上，賣的也不過是尋常的綾羅綢緞、米麵糧油。這些東西，彆家商行也有。”
她指尖在桌麵篤篤輕點，每一下都敲在雅間凝滯的空氣裡：“我給你的，不是貨物，而是一個獨一無二、源源不斷的聚寶盆。今天你能賣食物盲盒，明天能賣家具盲盒，後天就能賣衣裳盲盒。隻要有我喬兮月在，你的客人就永遠對你的鋪子抱有期待。這份價值，謝公子覺得，隻值三成嗎？”
謝長風唇角的弧度未變，眼底那抹溫潤的笑意卻已結成了薄冰。
他發現，眼前這個女子，遠比他想象的更難對付。
她不被他龐大的商業帝國所震懾，反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在這場合作中無可替代的核心價值。
“那依郡主之見？”
“還是那句話，五五分。你我風險共擔，利益共享。”
“郡主，生意不是這麼談的。我謝氏畢竟……”
“謝公子，你也說了，這是生意。”喬兮月打斷他，語氣依舊平緩，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你若覺得五五分成不了，那這生意，不談也罷。我的東西，不愁賣。無非是慢一些，從青河鎮開始，一個鎮一個鎮地開分號，一個縣一個縣地找代理。三年五年，也能鋪滿大周。就是辛苦些罷了。”
她端起茶杯，作勢欲飲，一副送客的姿態。
謝長風的心猛地一跳。他從她平靜的眼神裡，讀出了決絕。他知道她不是在說笑，以她的能力和手腕，她真的做得出來。他腦中飛速權衡，她若真自己鋪開渠道，屆時謝氏再想插手，麵對的將是一個已成氣候的商業帝國，而非一個初出茅廬的郡主。搶占先機，將這棵搖錢樹從一開始就綁在謝氏的戰車上，才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
雅間內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終，謝長風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隻是這笑容裡，多了幾分無奈和真正的欣賞。“郡主真是……寸步不讓。好，五五分，在下應不了。但，四六開，郡主四，在下六。這，是在下能拿出的最大誠意。”
四成，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
喬兮月心中那塊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她放下茶杯，也展顏一笑，這一笑，如春風化冰：“謝公子是爽快人，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