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兮月從醉仙樓裡出來,街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可這些鮮活的市井百態,在她眼中卻褪去了色彩,叫賣聲、馬蹄聲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琉璃,變得遙遠而模糊。
她的心,還沉浸在方才那片由圖紙構成的、齒輪轟鳴的工業幻境裡。
一回到黎家小院,她幾乎是撞開了書房的門,連趙桂花端來的冰鎮酸梅湯都視而不見,隻留下一句“誰也彆來煩我”,便將自己與整個世界隔絕。
她迫不及待地將意識沉入腦海,調出那份散發著金色光芒的——【高級玻璃製造工藝】。這一次,她看得比任何時候都要仔細,將一張張圖紙鋪滿了整個地麵,自己則跪坐在圖紙中央,像一個虔誠的信徒,膜拜著神跡。
圖紙上的內容,遠比水泥配方複雜百倍,對原料的要求也苛刻到了極致——不再是隨處可見的粘土和石灰,而是一種純度極高的“石英砂”。
“石英砂的純度,必須達到九成九以上……”她用手指劃過圖紙上的注解,喃喃自語。
這意味著,河邊隨手撈起的沙子根本不能直接用,必須經過反複的淘洗、酸洗、提純。溫度的要求也高得嚇人,需要持續不斷的、遠超煆燒水泥的高溫。
最關鍵的,是那張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化學名稱的輔料添加清單——助熔劑、穩定劑、澄清劑、脫色劑……
【宿主請放心,這些特殊化學助劑,屬於本係統獨家贈品,隻需消耗少量積分即可兌換。外界無法獲得,也無法分析其成分!】
錦繡的回答,像一顆定心丸,讓喬兮月的心重重地落回了肚子裡。她先是一愣,隨即,唇角控製不住地揚起,最後竟低低地笑出了聲,那笑聲在安靜的書房裡顯得有些詭異,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狂喜。
無法分析,無法獲得。
這八個字,比任何銅牆鐵壁都更讓人安心。水泥的方子,她可以獻給朝廷,因為那是利國利民的基建根本,是陽謀。可這晶瑩剔透的琉璃,這能照見人心的鏡子……這是能讓天下所有富貴人家,為之瘋狂撒錢的奢侈品!是陰謀,是足以撐起一個龐大商業帝國的,最暴利的金山!
這份秘密,絕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一個絕對保密的,完全由她掌控的生產基地,必須立刻建立起來!
喬兮月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冰涼的桌麵上,呼吸急促,雙頰因激動而泛起不正常的紅暈。
地點……必須選在黎河村!那裡是她的根基,村民們對她的信賴與擁護,是她最寶貴的財富。可建在村裡,人多眼雜,目標太大……她的腦海中,一幅黎河村周邊的地形圖緩緩展開。村東是水泥窯,村西是農田,村口人來人往……她來回踱步,手指在空中虛點著,一個個地點被她劃去。
“不行,都不行……”她猛地停住腳步,一個地名從記憶深處跳了出來。“後山!”
喬兮月的眼中迸發出駭人的光亮。黎河村的後山深處,有一處極為隱蔽的環形山穀,當地人稱之為“落鷹愁”,因其地勢險要,連雄鷹都難以飛越。那山穀隻有一個狹窄的入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簡直是天然的軍事要塞!隻要派人將穀口牢牢守住,裡麵就算翻了天,外麵也無人知曉。
“就是它了!”她一拍手,臉上是誌在必得的笑容。
地點已定,接下來是技術。她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份複雜的圖紙,視線最終落在一座名為“坩堝窯”的熔爐設計圖上。圖紙上明確標注,砌築這種窯爐,需要一種特製的“耐火磚”。
喬兮月起初還皺著眉,可當她看清那耐火磚的配料時,卻忍不住仰頭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那配方,赫然就是她那改良了無數次,硬度遠超青石的——特種水泥!
用自己發明的水泥,燒製用來製造玻璃的窯爐。這完美的閉環,這天賜的巧合,讓她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而這東風,就是人!這一次,她不打算大張旗鼓地召集全村。參與玻璃工坊的人選,必須是精英中的精英,忠誠裡的忠誠。
“村長黎青河,運籌帷幄;水泥項目那幾個核心小組長,個個埋頭苦乾,嘴巴嚴實;還有那些在試驗失敗時,依舊選擇相信我,掄著大錘不曾退縮的漢子們……”她一邊踱步,一邊低聲念著名字,仿佛在點兵。
“工錢翻三倍!簽訂最高等級的保密協議,一人泄密,全族連坐!”她語氣森然,隨即又緩和下來,“但同時,工坊內提供最好的食宿,家人生病我出錢醫治,子女上學我全權資助!”
蘿卜加大棒,恩威並施!再加上她如今神乎其神的“惡意感知”能力,她有絕對的信心,將這座秘密工坊,打造成一處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鐵桶江山。
喬兮月重新坐回書桌前,心中的藍圖已然清晰無比。第一步,利用玻璃工坊,實現內部自給自足。錦繡家俬的穿衣鏡,錦繡霓裳那麵巨大的琉璃牆……所有需要玻璃的地方,都由她自己的工坊供應,極大降低成本,更將核心技術牢牢鎖死。第二步,待技術完全成熟,再向市場精準地投放那些奢侈品。一人高的等身穿衣鏡,一套上百兩的水晶杯盞,一隻價值連城的琉璃花瓶……她仿佛已經看到,京城的王公貴胄們,為了一件琉璃器,一擲千金,爭得頭破血流的場麵。那湧入的財富,將成為她建立更多工坊,鋪開更廣闊商業版圖的,最堅實的資本。
她沉浸在這宏偉的構想中,被一股巨大的興奮與滿足感包裹著,連指尖都因為激動而微微發燙。
書房的門,卻在此時被輕輕叩響。
春櫻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的臉色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有些凝重,平日裡總是清脆的聲音,此刻也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鄭重。
“郡主。”她快步走到喬兮月麵前,雙手捧著一封信函,遞了上來。
那信封是上好的羊皮紙,封口處,烙著一團鮮紅的火漆,紅得像一滴乾涸的血。火漆之上,一個清晰的龍紋印信,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而威嚴的光。
春櫻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
“縣令大人府上派人加急送來的,說是……從京城來的。”
“上麵蓋著,是皇家的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