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鴿劃破夜空,帶走了那封決定著無數人命運的密信。
黎子釗為妻子掖好大氅的領口,燭火下,她那張因疲憊而蒼白的臉,卻透著一股讓人心安的沉靜。
十日之後,一隊快馬在黎河村的村口揚起一陣煙塵。
謝長風星夜兼程,連外衫都來不及換下,風塵仆仆。
他沒有去琉璃工坊,也沒有去錦繡霓裳的鋪子,而是徑直來到了黎家新宅。
喬兮月正與黎子釗在廊下對弈,見他前來,並未起身,隻是將一枚白子輕輕落在棋盤上,截斷了黑子的大龍。
“謝公子,你這步棋,走得有些急了。”她抬眸,仿佛早已算到他會來。
謝長風看著棋盤上的死局,又看看那個氣定神閒的女子,快步上前,對著二人,鄭重地一揖到底。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與後怕。
“郡主,子釗兄,是我……小瞧了這風浪。”
書房內,炭火燒得正旺。
黎子釗親自為謝長風續上一杯熱茶,他不多言,隻是安靜地坐於妻子身側,那份沉穩,無聲地宣告著與她共進退的立場。
謝長風將一份寫滿了南疆黑話與隱秘代號的情報,推到了喬兮月的麵前。
他臉上那總是掛著的、商人特有的儒雅笑意,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錢萬金隻是個幌子,他身後,是南疆王府。”
“他們以高價搶鋪,名為經商,實為立威,更是在向某些人,遞上一份投名狀。”他抬起頭,那雙總是含笑的眸子此刻銳利得像一把出了鞘的刀,“他們這是在告訴所有人,南疆的錢,南疆的刀,已經準備好踏入大周的腹地了。”
“我查過,這幾年,他們通過四海通錢莊,往京中和北境輸送的銀錢,早已是個天文數字。”
“郡主,這不是商戰,這是國戰。”
“我們謝家,已經被卷入了這滔天巨浪之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帶來的消息,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足以讓任何一個世家大族夜不能寐。
然而,喬兮月聽完,臉上卻沒有半分憂慮。
她隻是將目光投向身旁的夫君,含笑看向他。
黎子釗會意,並未去取圖紙,而是從身側一個毫不起眼的木盒中,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略顯粗糙的木製方塊。那方塊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齒輪和一根歪歪扭扭的搖杆,看起來像個失敗的木匠習作。
喬兮月笑道:“此物,是其‘拙核’。”
說罷,黎子釗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搖杆,在謝長風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緩緩轉動。
“嘎吱……嘎吱……”幾聲齒輪咬合的生澀聲後。
“叮……咚……叮叮……咚……”
一串雖然簡單、調子也有些跑,但清晰可辨的《陽關三疊》前奏,從那粗糙的木盒中,清脆地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