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沙啞的“皇姐”,像一根滾燙的鋼針,狠狠紮穿了喬兮月耳畔那片撕裂天地的嗡鳴。
她看不見了。
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血紅色的黑暗,仿佛雙眼被那道禁忌之光灼成了兩塊烙鐵,每一次眨動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劇痛。世界的聲音在離她遠去,隻有一陣陣尖銳的耳鳴,和弟弟那最後一聲微弱的呼喚,在她腦海裡反複回響。
她想衝過去,身體卻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向後倒去。
一個傷痕累累、卻依舊堅實的胸膛,接住了她。
“月兒。”
黎子釗的聲音,是她在這片混沌的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顧不上去擦自己嘴角的血跡,隻是用一種近乎本能的姿態,將妻子緊緊地、緊緊地護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去驅散她靈魂深處的寒意。
他冷靜地接管了這片修羅場。
“王錚!”
“末將在!”王錚一個激靈,從那神罰般的景象中驚醒。
“將趙德海,和所有活著的巫神使徒,全部拿下!記住,要活的!”黎子釗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沉穩,“還有,立刻將太子殿下與公主,轉移至縣衙!快!”
……
安康縣衙,被神機營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臨時收拾出來的臥房內,氣氛壓抑得能擰出水來。
老郎中顫抖著伸出手,卻連太子殿下那焦黑一片的脈搏都不敢去碰。
那哪裡還是人的手臂?
那分明是一截被天雷劈過的焦炭!
他行醫一生,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傷勢。
他顫巍巍地跪倒在地,對著守在床邊的黎子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黎……黎先生,老朽無能!殿下此傷,乃天雷所致,五臟六腑恐已焦糊,龍氣散儘……此非……此非人力可醫啊!殿下他……怕是……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裡屋,喬兮月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眼蒙著厚厚的白布,那股燒灼般的劇痛讓她無法視物,卻讓她的聽覺和思維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
“夫君,”她沒有問“怎麼樣了”,而是直接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景琰的傷。第一,皮膚,是碳化還是焦化?第二,傷口邊緣是否有樹枝狀的紫色紋路,也就是利希滕貝格圖樣?第三,他的心跳、呼吸頻率是多少?”
一連串精準而又古怪的問題,讓黎子召和一旁的老郎中都愣住了。黎子釗壓下心中的驚異,仔細觀察後,將情況一一彙報。
喬兮月安靜地聽著,蒙著白布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她那死死攥著床單,指節泛白的手,暴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她緩緩開口,那聲音裡,沒有半分絕望:“去,命人備一個最大的浴桶。將太子殿下浸入其中。然後,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
她心念一動,靈泉空間內,那汪積攢了許久的、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泉水,便如一道無形的溪流,悄無聲息地,被她引向了隔壁那隻巨大的浴桶之中。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
黎子釗走上前,將一件溫暖的大氅披在她身上,握住她冰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