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尖嘯,不屬於人間。
它尖銳,刺耳,充滿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怨毒與恐懼。
仿佛有九幽之下的惡鬼,被活生生拖到了烈日之下,正在承受最殘酷的淩遲。
聲音並非從空氣中傳播,而是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深處炸響!
離得近的官員,當場悶哼一聲,七竅之中都滲出了血絲。
他們驚恐地捂住耳朵,卻根本無濟於事。
那聲音,源自靈魂的震顫。
圜丘壇的最中央,那個彙聚了三百六十麵銅鏡光芒的極致光點,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光。
它變成了一團白色的、狂暴的能量。
空氣在它的周圍劇烈扭曲,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嗡鳴。
被這團能量鎖定的“巫神聖物”,那顆紫黑色的心臟,正在經曆一場無法想象的毀滅。
它紫黑色的表麵,肉眼可見地開始沸騰。
無數細密的氣泡,從它的血肉紋理中瘋狂湧出,帶著一股股黑色的、腥臭的煙氣。
那顆心臟劇烈地搏動著,每一次跳動,都比上一次更加微弱,更加絕望。
它在掙紮。
它在恐懼。
它在哀嚎。
可那彙聚了天地至陽之力的光芒,是它天生的克星。
沒有給它任何機會。
僅僅是一息之間。
沸騰停止了。
那顆心臟的表麵,被數百度的高溫瞬間碳化,變成了一層焦黑的硬殼。
隨即,硬殼之上,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
裂紋飛速蔓延,深入核心。
一股混雜著濃鬱血腥與刺鼻硫磺的惡臭黑煙,衝天而起。
那味道,像是屠宰場與煉丹爐同時炸開,熏得人頭暈目眩,幾欲作嘔。
那聲不似活物的淒厲尖嘯,在這一刻,變得斷斷續續。
它失去了所有的怨毒與威嚴,隻剩下最純粹的痛苦與哀求。
但審判,已經降臨。
不會有任何憐憫。
在天壇內外數萬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那顆曾經不可一世、被當做神明信物的“心臟”,飛快地萎縮、焦化。
最終。
“噗!”
一聲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悶響。
它徹底崩解了。
化作了一撮黑色的、毫無生氣的飛灰。
一陣微風吹過,飛灰飄散,融入空氣,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仿佛它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整個天壇,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那三百六十道刺目的光柱,也在同一時間,悄然熄滅。
橘神衛的死士們,動作整齊劃一地,將銅鏡重新用油布包裹,蓋上青石板,再次變成了那些不起眼的禁軍兵士。
一切,都像是幻覺。
隻有空氣中那還未散儘的惡臭,提醒著所有人,剛才發生了怎樣恐怖的一幕。
然而,真正的恐怖,才剛剛開始。
就在“聖物”被徹底摧毀的同一瞬間。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毫無征兆地,從文臣隊列中爆發出來!
所有人駭然回頭。
隻見剛剛還義正辭嚴,彈劾喬兮月不敬神明的禮部侍郎張棟,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的雙眼暴突,眼球上布滿了血絲。
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在地上瘋狂地彈跳。
“救……救……”
他張著嘴,卻隻發出了嗬嗬的漏氣聲。
緊跟著,更恐怖的畫麵出現了。
他的眼角,他的鼻孔,他的耳朵,甚至他的嘴角,同時湧出了漆黑如墨的粘稠血液!
那血液,不像是人的血。
更像是某種肮臟的、腐爛的石油。
他甚至來不及掙紮,身體猛地一僵,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眼睛,還死死地瞪著天空。
臉上,凝固著極致的痛苦與不敢置信。
當場斃命!
這詭異的一幕,像是一根被點燃的引線。
“啊!”
“我的頭!好痛!”
“救命啊!”
“不……不要……”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如同瘟疫一般,在整個天壇之下瘋狂蔓延開來!
不僅僅是官員。
還有那些混在禁軍中的兵士。
甚至還有遠處那些圍觀的百姓!
一個又一個身影,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官職高低,都做出了和張棟一模一樣的動作。
他們齊齊慘叫一聲,猛地捂住自己的腦袋。
他們渾身劇烈抽搐,口吐白沫。
他們的七竅之中,同時湧出那種漆黑如墨的血液!
一個。
兩個。
十個。
......
那些身影,在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慘嚎後,便如同被割倒的麥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就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同時抽走了靈魂。
是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