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紙來自宮中的諭令,打破了京城百官府邸的寧靜。
諭令的內容很短,卻掀起了滔天巨浪:今日大朝會,地點並非太和殿,而是設於京郊的格物院。
滿朝嘩然。
禮部尚書李文淵,在接到諭令的那一刻,氣得渾身發抖,他將那張明黃色的絲帛狠狠摔在地上。
“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
“朝會乃國之重器,豈能設於工匠賤地!”
“此乃不敬祖宗,不尊法度之舉!”
他立刻吩咐下人備好筆墨,要在去格物院的路上,寫好一篇彈劾太子的腹稿。
另一邊,戶部侍郎錢正興的府邸,氣氛卻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地將諭令收好,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知道,太子殿下絕不是無的放矢,今日的格物院,必然有大事發生。
類似的場景,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官邸中不斷上演。
官員們在仆人的伺候下,換上厚重繁複的朝服,他們心中充滿了疑惑,揣測,不安,或是期待。
一輛輛華貴的官轎與馬車,從各處府邸駛出,彙入主道,朝著城外的方向緩緩行去。
當車隊抵達格物院外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了。
數千名神機營的精銳士兵,身穿黑鐵甲胄,手持長槍,刀槍如林。
他們將整個格物院,圍得如鐵桶一般。
每一個士兵的臉上,都帶著冰冷肅殺的表情,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殺氣,撲麵而來。
讓所有剛剛走出馬車,養尊處優的官員們,都感到了一陣心悸。
太子周景琰,早已等候在格物院的門口,他沒有穿太子的蟒袍,而是和士兵們一樣,身著一身利落的鎧甲,腰間,懸掛著天子親賜的佩劍。
他看著眼前這群神色各異的文武百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諸位大人,請吧。”
周景琰沒有多餘的廢話,轉身,率先踏入了那扇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大門。
百官們懷著複雜的心情,跟在他的身後,踏入了這片他們從未涉足過的禁地。
他們首先被帶到的,是百煉司。
還未靠近,一股灼熱的氣浪,便迎麵撲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
那味道,嗆得不少文官都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當他們繞過一堵高牆,百煉司的全貌,展現在他們眼前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隻見不遠處,一頭梨形的鋼鐵巨獸,正在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它的爐口,噴出了一道高達十幾米,夾雜著億萬火星的壯麗天火。
那景象,如同地獄之門,被緩緩打開。
那恐怖的轟鳴聲,仿佛要將人的耳膜都震碎。
腳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所有養尊處優的官員,都被這恐怖的景象嚇得連連後退。
有幾個膽小的,甚至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一個赤著上身,渾身被汗水浸透,如同鐵塔般的壯漢,發出一聲怒吼。
王大匠,帶領著一群同樣粗獷的匠人,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推動著巨大的絞盤。
下一刻,亮白色的鋼水,奔湧而出,灌入了地上的模具。
巨大的水池邊,早已等候的匠人們,將滾燙的模具推入水中。
“刺啦——!”
衝天的蒸汽,猛然升起,當蒸汽散去,一塊泛著青灰色光澤的鋼錠,被從冷卻池中取出。
“砰!”
鋼錠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那聲音,仿佛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每一個官員的心上。
整個官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那塊鋼錠,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還未等他們從鋼鐵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太子周景琰,已經轉身,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百官們隻能麻木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被帶到了河畔的紡織廠。
與百煉司那如同地獄般的景象截然不同,巨大的水輪,在河水的推動下,攪動著浪花,發出沉悶的巨響。
廠房之內,是另一番景象。
上百台紡紗機與織布機,在無數傳動帶的連接下,同時高速運轉。
那整齊劃一,而又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彙成了一首充滿了力量的,屬於工業的交響曲!
官員們下意識地捂住了耳朵,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匹匹光潔如新的布匹,正在以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速度,被源源不斷地織出。
那速度,快得像是在變戲法。
謝安走到太子殿下的麵前,躬身行禮。
然後,他拿起了手中的一本賬冊,用一種高亢的,充滿了驕傲的聲音,對著所有人,大聲地念出了一組數字。
“啟稟太子殿下,諸位大人!”
“這座紡織廠,共計織布機一百二十台,紡紗機兩百台!”
“自昨日卯時開工,至今日卯時,二十四個時辰,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