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陽光依舊和煦,但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絲不同以往的緊繃感。
廣播裡傳來的不再是單純的生產新聞,時而會插播一些關於“美帝國主義侵略暴行”的社論和“全國人民團結一心”的號召。行人步履匆匆,交談聲中,“戰爭”、“鴨綠江”、“東北”成了高頻詞。
一種無聲的戰爭動員,正在這座城市的脈絡中湧動。
陳曉克騎著摩托車穿過街道,能清晰地感受到這種變化。
工業局局長辦公室。
沈局長桌上的文件似乎比以往更多,且大多帶著“急件”或“密件”的戳記。他見到陳曉克,臉上帶著疲憊卻理解的笑容。
“曉克同誌,我正想著找你。你們廠這兩天的情況我聽說了,任務壓得很重,乾得不錯!”沈局長示意他坐下,“怎麼,遇到大困難了?”
陳曉克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局長,困難確實不小,主要是產能實在跟不上了。現在不僅是市裡各廠的維修件。我們廠就那麼幾台老設備,劉師傅他們幾個人,就是天天不睡覺也乾不完。長此以往,隻怕要耽誤大事。”
他誠懇地看著沈局長:“局長,我想請求政府的支持。廠子需要擴充,需要增加設備,增加人手。否則,恐怕難以承擔起您和上級期望的重擔。”
沈局長聽完,沉吟了許久,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略顯蕭瑟的院子,歎了口氣。
“曉克同誌,你的難處,我懂。你想擴大生產,支援建設,這份心,我更懂!”他轉過身,語氣沉重而坦誠,“但是,現實情況,我得跟你交個底。”
“設備…”沈局長搖搖頭,“全新的,一台也沒有。預算沒有,指標更沒有。現在所有能生產新機床的廠子,任務都排到明年去了,優先保障的是東北和華北的重工業建設以及…部隊的兵工廠。”
JX省製定的一些計劃,都因為朝鮮戰爭,給軍工讓路了。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無奈和期望:“不過,廢舊設備倒是還有一些。物資局的倉庫裡,還有一些老舊床子,多是抗戰時期遺留下來的‘萬國牌’,破的破,殘的殘,很多都缺零件。我可以批條子,讓你自己去挑,拉回去。但是,能不能修好,能不能用起來,全靠你們自己想辦法。這算是‘自力更生,艱苦奮鬥’了。”
“人員…”沈局長說到這個,神色稍緩,“這個倒是可以想想辦法。勞動局那邊登記在冊的、有機械加工經驗的老師傅雖然不多,但還是能擠出兩個調給你。另外,我可以讓街道再給你們多安排幾個成分好、手腳勤快的學徒工。老師傅帶學徒,是我們現在的老傳統,也是解決人手問題的好辦法。”
他走回桌前,雙手撐在桌麵上,目光灼灼地看著陳曉克:“曉克同誌,政府現在的難處,希望你能理解。所有的資源,首先要保證大局,保證軍工。我能給你的支持,就是政策上的允許,以及這些破銅爛鐵和有限的人手。剩下的,就要靠你們‘前進廠’自己闖出一條路來了!怎麼樣,有沒有信心?”
陳曉克心中早有預料,政府不可能提供現成的現代化設備。沈局長的回答,雖然困難,卻恰恰給了他最需要的東西——合法性和來源可解釋的物資。
他立刻站起身,語氣堅定地回答道:“局長,我明白了!謝謝組織的信任和支持!有您這句話,有這些老設備和人手,我們就有了底氣!您放心,設備再老,我們想辦法修!人手再新,我們用心教!保證不會耽誤任何生產任務,絕不給組織丟臉!”
“好!要的就是這股子闖勁!”沈局長欣慰地一拍桌子,“條子我這就給你開。去吧,帶著劉師傅,去倉庫裡‘淘金’吧!希望你們能給我帶來驚喜!”
離開工業局,陳曉克的心情反而踏實了許多。
政府無法提供現成的援助,這反而減少了他暴露的風險。
那些“破銅爛鐵”,正是他發揮現代知識和來自另一個時空的“配件”優勢的最佳舞台。
他騎上摩托車,直接回廠,先把這些破銅爛鐵拉回來。
他再回現代儘快把剩下的滾齒機核心部件運回來。
這樣就沒有漏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