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半夏驚呼一聲,“爺爺,您不是說那些東西都要隨著您進棺材麼?”
“既然有人喜歡,不比給老頭子陪葬來的有意義?”
隨著話音落下,一個須發皆白,麵色紅潤,眼神純淨黑白分明的老頭從貨架後麵轉出來。
陳北第一眼看去,立刻就覺得,這老頭有點道行,怕是再活個幾十年都死不了。
他趕緊一鞠躬,“老爺子好。”
“嗬嗬,倒是好久沒見你這樣有意思的小輩了,有禮貌還喜歡咱們老祖宗的文化,就憑著你剛才這番話,我家傳下來的這塊牌匾你就可以隨意拿走,就算是砍柴燒火我都不管。”
“老爺子,您這樣說,我倒是覺得自己唐突了,畢竟是先人留下來的念想,怎麼好意思隨意拿走。”
“你剛才也說了,留在我家就是吃灰,留在我們家反而是辱沒了先人。”
“那我用錢買吧!”
老頭頓時雙眼一瞪,“臭小子,你看不起誰呢,我就算是砸了也不會去賣。就是感覺你剛才說的很對我的脾氣,才給你的,彆不知道好歹。”
“是是是,我說錯話了。”陳北立刻從善如流,他知道很多老頭都有些怪脾氣。
隻能順毛,不能嗆毛。
老人的目光轉向林紅纓,笑著問道:“小姑娘,看你檢驗的方法,也知道是個行家,我家的藥材怎麼樣?”
“嗯,很好,外形顏色藥味質地都是上品,野生的居多,產地也能對的上。”
“不錯,不錯,不瞞你說,整個市場,我家藥材的質量說是第二,那就沒人敢說第一。”
陳北麵上露出微笑,但心裡卻在腹議,那也沒見你家生意怎麼樣。
彆人家都是門可羅雀,你家就我們這一個顧客。
林紅纓卻不懂那麼多的人情世故,直接說道:“你家的價格也比彆人家貴了不少。”
老頭搓了搓手,也沒有不好意思,直接說道:“藥好,價就好,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我收藥有個原則,有野生的就不收種植的,有一等品就不要二等品,全部都是從藥材原產地的掐尖貨。我敢打個包票,用我家的中藥開的方子,效果絕對比從一般的藥店醫院抓的藥好。”
陳北看向林紅纓,對方輕輕地點了點頭。
老頭頓時高興起來,“你們兩個年輕人,還挺有意思的,人家小姑娘是個行家,你呢?”
陳北也嗬嗬一笑,“我是當家的。”
“既然老爺子家的中藥這麼好,那我就從你家直接拿貨了,貴點也不要緊,畢竟醫者父母心,能讓患者用上好藥,對我們的口碑也是好的。”
“小夥子,一看你就是個做大事的,今天晚上彆走了,咱們爺倆喝點。”
陳北想了一下,反正今天下午也沒有返程的火車,就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隨後,他自來熟地找了塊抹布,把牌匾上的灰塵都一一擦拭乾淨,找了個麻袋墊著鋪在地上。
老頭看他是真心喜歡,既高興又唏噓,找了個小馬紮坐在一邊,用手摩挲著牌匾燒掉的一角。
“當年,這塊牌匾被人從家裡翻出來,放在一堆老家具裡要燒掉,是我那八十多歲的老父親拚了命才從火堆中搶出來的。”
“為了它......唉,不提也罷。”
老人隻是沉默了一會,又忍不住說道。
“想我薑家世代行醫,不說懸壺濟世吧,可大災大疫之年也會主動義診發藥,鄉裡鄰居家裡有看不起病的情況,我家都是願意先賒藥救人,醫德無虧。”
“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
“我們是照著祖宗之言做的,可突然之間,基業化為泡影,一家人都沒有棲身之地,沒有飽腹之食,沒有遮體之衣。”
“我這怨恨之心一起,我就知道自己再也做不了這一行,薑氏數百年的行醫傳承到我這裡就斷了,以後我們薑家隻修自身,不救人了!”
老頭子半文白白,陳北雖聽得有點迷糊,但大體意思還是知道的。
老頭被傷了心,所以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陳北想跟對方說,時代變了。
可是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