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旬開勸:“諸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咱先活下來,好不好?”
這道理,村人都知道,但刻在骨子裡的種地思想,讓他們一時割舍不下做了一半的活。不過腦子轉過來了,也就同意張月旬的話。
先把活放一放,先活命。
“要得嘛,聽你的,活菩薩!”
於是,大家合力把金屍抬往祠堂。
雲桃村的祠堂蹲在村東邊一棵老槐樹下,青灰瓦頂壓著四方院牆,和村民們住的茅草房或土房,格格不入。
他們對祖宗住的地兒倒是大方,對自己住的地兒卻是能湊活就湊活。
祠堂正門是兩扇厚重的木門,漆皮裂得像老樹皮,門楣上嵌著塊黑木匾,刻著“雲桃村祠堂”五個大字。
見多了“某某氏宗祠”,第一次見以村名命名的祠堂,張月旬稀罕極了。
“這字兒,寫得不錯啊。”
“這是阿福家六太奶寫的,親手刻的,”二狗子說,“聽說當年阿福六太奶的男人死在戰場上,屍體都沒找著,該給的撫恤金也沒拿到。她就背著屋裡兩個娃跑到戰場,自己給男人收屍,結果這一去反倒當了將軍。後來卸甲回村,又苦讀書,給娃做樣子。她家娃兒也爭氣得很,一個當了大官,一個當了將軍噻!”
“你六太奶是蘇溪?”
沉默了一路的楚侑天,忽然開口問阿福。
張月旬好奇地問楚侑天:“你認識?”
阿福說:“我六太奶確實叫蘇溪噻,你認得到我六太奶啊?”
剛問完,阿福轉念一想——
這咋個可能嘛!
六太奶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嘛,眼前這個人看著也就三四十歲,咋個會認得到六太奶喃?
但偏偏這個人說話的語氣,又好像真的認得他六太奶樣!
“略有耳聞,”楚侑天語氣淡淡,“她是個難得的將才!”
莫名的,張月旬卻從他風輕雲淡的語氣裡聽出了哀愁。
看來,小白臉不止和蘇溪認識,很可能倆人還有一段故事!
張月旬揶揄地瞟了楚侑天一眼,卻沒有對他追根究底。
不耽誤她掙錢,她才不瞎操心呢!
阿福聽楚侑天誇讚六太奶,又自豪又羞愧。
“可惜到我這輩,家道就敗了,我也隻能當個打雜滴,真對不住老祖宗哦。”
二狗子拍拍阿福的肩膀,“不偷不搶的,憑本事養活自己,哪有啥子對得起對不起的喲!”
說著話,眾人有序地跨過高門檻。
一進門,先見一方天井,青石板鋪得齊整,中間留著淺溝,下雨天能淌水。
往裡走是正廳,幾根粗木柱撐著梁,柱上貼著手寫的紅對聯,字褪得淡了,卻還能看清“祖德流芳”的字樣。
正廳最裡擺著長長的供桌,蒙著暗紅的布,上麵放著香爐、燭台,還有一排排木牌位。
牌位前隻擺了香爐,沒擺供品。
這不奇怪,通常是逢年過節,或是哪家有了喜事,才會給祖宗們上供。
張月旬指著供桌前的一塊空地說,“金屍就放在這兒吧。”
“要得!”
金屍放好後,日頭正好居中,大家饑腸轆轆。
而張月旬他們一身泥,剛才和假牛鼻子、瘦猴兩人掰扯,沒顧得上。現在閒下來了,難受勁兒就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