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歡忐忑不安,被幾個丫鬟圍著服侍沐浴,穿了件乾淨素白襦裙,讓她坐在妝鏡前梳妝。
丫鬟一直暗戳戳打量這位忽然冒出來的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生得白,且美得近乎煊赫。
精致又端莊的臉,兩腮存著少女的盈潤,在細潔肌膚上,五官勾勒出穠豔的顏色。
小嘴一張,江南特有的柔軟語調,聽著叫人酥麻。
此等皮相,放在長安城的人堆裡,也能出挑到一眼就被瞧見。
紀世子是什麼樣的人,奴婢們都知道。
那是隻會行軍打仗的木頭將軍,能讓他情動到不顧規矩,上了她的床,還弄大了肚子,唯有這樣的顏色才能做到啊。
丫鬟貼心地問:“大少奶奶,您梳什麼發髻呢?”
蘇棠歡進府時梳著少女的分肖髻。
丫鬟摸不透該不該改梳婦人發髻,畢竟沒有正式拜堂成親。
蘇棠歡不假思索:“墜馬髻吧。”
她要成為紀遠的未亡人,自然要梳婦人髻。
至於身份是少女還是婦人,對小命來說,無關緊要。
丫鬟為她梳完頭,用麻束圍上發髻,語氣恭敬。
“大少奶奶,奴婢名玉芝,是紀夫人身邊的人。斬衰是生麻做的,磨著皮肉會疼,不能直接穿。這身素色裙子是奴婢新做的,一次沒穿過,您彆嫌棄,先將就穿著。”
蘇棠歡瞧出她是有身份的大丫鬟。
她有意套近乎,打聽消息,拉住玉芝的手。
柔和道:“謝謝玉芝姐姐。我怎會嫌棄呢?我是小門小戶出身,本不敢高攀太傅府的,隻是腹中孩兒是世子的,我不能讓他的血脈流落在外……”
說著說著哽咽得說不出下去了。
想起英年早逝的世子,玉芝也紅了眼眶。
“世子非眼高於頂之人,平日裡對奴婢們極客氣,您且莫妄自菲薄。何況,您腹中懷的是太傅府的第一位小少爺呢,您沒瞧見夫人可疼您了,您安心好了。”
蘇棠歡暗自欣喜。
紀府裡的下人也還怪好的啊。
她應該很容易蒙混過關了。
蘇棠歡含淚:“好姐姐,我初來乍到,母親與二郎的脾性都不甚了解,你可否與我說說?我好替世子在母親跟前儘孝,也做好嫂子的本分,照顧咱二弟。”
玉芝恐慌恭敬:“奴婢不敢受您一聲姐姐,您有何想問的就問吧。”
蘇棠歡從善如流:“那我喚你一聲玉芝。”
玉芝這才鬆了神情,吩咐小丫鬟送上暖湯。
一邊服侍蘇棠歡用湯,一邊十分謹慎地回答蘇棠歡的問題。
蘇棠歡察覺到玉芝並不是什麼都說,是個謹慎的。
但她從有限的話語中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原來紀遠與紀衍是孿生兄弟。
難怪那張畫像與紀太傅像得十足。
隻是,這對兄弟的秉性卻截然不同。
大郎善武,粗線條,和藹可親,不擺架子,性子隨紀大將軍。
二郎善文,精細人,麵冷陰鬱、謹慎,懷疑一切。
紀夫人生雙生子時已是高齡產婦,加上難產,差點沒了命,後患上心悸身體不太好,也不能生育了。
看來,紀衍很顧忌紀夫人的心悸之症,說不定,不得不暫時留下她。
蘇棠歡明白紀夫人為何那樣看重兒媳和世子的遺腹子了。
她回想著那幅英姿勃發的畫像。
俊朗麵容笑如暖陽,還真是英武非凡的少年將軍。
哎,若是當初救人救到底就好了,多好的兒郎啊。
可惜了。
不由生出一分內疚。
可,眼下,先躲過姑母的追捕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