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道內幽暗、濕冷,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汙水特有的腐臭氣息。
憑借哈蘭德哆哆嗦嗦的指點,他們沿著一條蜿蜒曲折的主管道前行,很快便抵達了前天那場短暫而激烈交火的地點。
在一條狹窄的維修通道內,手電筒的光束照亮了地麵上早已乾涸發黑、卻依舊觸目驚心的片片血跡。
冰冷的空氣中,那股潮濕的鐵鏽味裡混雜著一絲難以散去的血腥,無聲地訴說著當時的凶險。
然而,除了這些血跡,通道內空無一人,更沒有預想中的屍體。
“維克多,冷靜點。”尤利婭緊跟在周青峰身邊,她的聲音刻意放得輕柔,帶著安撫意味。
她敏銳地感知到身邊這個年輕人如同一根繃緊到極限的弦,隨時可能斷裂引發毀滅性的後果。
“看,這裡沒有屍體……是好事,說明你父親當時還有行動能力,他中槍後自己躲起來了。他還活著。”
此刻,人多勢眾的優勢體現得淋漓儘致。
在尤利婭的指揮下,手下們呈扇形散開,以發現血跡的地點為中心,向更深處的管道網絡進行地毯式搜尋。
他們很快在岔路口和管道壁上發現了更多斷續延伸的血跡,指明了方向。
半小時後,在一處被巨大排汙管道遮蔽的角落裡,手電光終於捕捉到了一個蜷縮著的身影。
那正是周青峰的父親。他靠著冰冷的混凝土管壁,臉色慘白如紙,氣息微弱,顯然已經耗儘了所有力氣,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
但令人震驚的是,即便如此,他的右手仍死死握著一把老舊的手槍,保持著最後的警惕。
當搜尋人員的腳步聲和燈光驚動他時,他竟還能虛弱地抬起手臂,試圖舉槍自衛,渾濁的眼神裡充滿了絕不屈服的決絕。
直到周青峰帶著哭腔的呼喊穿透他模糊的意識——“爸!是我!青峰!”——周父緊繃的精神才驟然鬆弛下來。
支撐其一天一夜的求生意誌仿佛瞬間消散,手臂無力地垂下,手槍“哐當”一聲掉在積水的地麵上。
他徹底失去了意識,任由趕上的醫護人員圍上來進行檢查和急救。
“好消息是,他還活著,子彈奇跡般地避開了主要動脈。”隨行的醫護人員進行緊急處理,語速飛快地向周青峰通報情況。
“壞消息是,他至少中了三槍,失血過多,並有內臟損傷的跡象,情況非常危險,必須立刻進行手術。”
擔架被迅速組裝起來,眾人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周父抬上擔架,用保溫毯裹好,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地麵轉移。
醫護人員迅速給周父掛上暗紅色的血漿袋,熟練地清理傷口、接上心電監護儀,屏幕上出現雖然微弱卻持續跳動的曲線。
周青峰心中那根緊繃了不知多久的弦,終於猛地鬆弛了下來。
尤利婭適時地遞過來溫水和食物,並主動用自己的通訊器聯係上了東方街的周母,簡要說明了情況。
沒過多久,得到消息的東方街居民們便心急如焚地趕來了黑市。
周母在幾位老兄弟的攙扶下衝在最前麵,看到渾身濕透、臉色蒼白卻安然無恙的兒子,以及正在接受緊急救治的丈夫,淚如雨下。
看到母親和熟悉的叔伯們出現,周青峰終於鬆口氣,強撐著的意誌終於到了極限。
他說了聲‘我需要休息’,身體晃了晃便眼前一黑,便如同斷電般軟軟地向後倒去。
與此同時,那一直飄蕩在附近、無人可見的“鬼影”,也發出一聲無聲的嘶鳴,被強行拽回了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