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醫院走廊的白熾燈光也仿佛染上了一層疲憊的灰暈,消毒水的氣味在寂靜中變得格外清晰。
icu外的等候區空蕩寂靜,隻有偶爾護士輕步走過的聲音和遠處儀器模糊的滴答聲。
江清和似是知道些什麼,今晚怎麼也不肯回病房睡覺,非要陪著溫灼。
溫灼拗不過他,隻能租了個陪護床,在等候區不礙事的地方支好讓他睡覺。
剛把他安頓好,一抬頭,她瞬間僵住——
視線儘頭,兩個高大熟悉的身影,去而複返,一左一右地如同沉默的礁石般再度浮現,擋住了走廊儘頭的一片光。
是張合和王文浩。
溫灼幾乎以為是自己因為過度疲憊出現了幻覺。
他們下午不是已經明確離開了嗎?
“姐……”
江清和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閉上眼睛,好好睡覺。”溫灼收回視線,低頭對他說了一句。
江清和“哦”了一聲,乖乖閉上了眼睛。
溫灼緩緩站直身體,朝著兩人走過去。
在她沒有看到的背後,江清和從枕頭下麵拿出手機,快速編輯了一條信息。
【姐夫,我姐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點擊發送。
“溫小姐。”張合和王文浩也主動上前。
“你們現在過來,是有什麼事嗎?”溫灼問。
“溫小姐,”張合語氣一如既往地恭敬,卻似乎比平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我們下午離開是有臨時任務處理,不便與您多說,還請您見諒。事情剛處理完。您回去休息吧,這裡我們守著。”
有臨時任務處理?
溫灼一個字都不信。
她靜靜地看著張合,目光銳利得像要剝開他專業刻板的表情,看到背後的真相。
因為他們下午離開的時候說的可是“我和王文浩要走了”。
如果真如他所言下午有臨時任務,話肯定不會那麼說。
傅沉決絕地離開、拉黑她、撤走保鏢。
情感與現實雙重切割,這本就是應該同步完成的。
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並身體力行地表示,她會主動且配合完成最終切割的。
可現在,傅沉這反複無常且自相矛盾的舉動,又是怎麼回事?
一股極其荒謬的,幾乎要讓她笑出來的衝動猛地衝上喉嚨口,又被她死死咽了下去,化作心口一陣尖銳的酸澀刺痛。
傅沉,你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到底是想切割,還是不想?
真當我是可以隨意擺弄的物件嗎?
溫灼感到一種深深的疲憊,不是身體的,而是源於這種反複無常的、消耗心力的拉扯。
她剛剛才下定的決心,仿佛被這出莫名其妙的回頭戲碼襯得像一場笑話。
她抬頭,目光在張合那張努力維持鎮定卻難掩一絲僵硬的臉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這三秒,寂靜得能聽到窗外夜風拂過樹梢的微響,以及她自己胸腔內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心跳聲。
她腦海中海嘯般的疑問、憤怒和荒謬感,最終被一層強行凝結的薄冰般的理智覆蓋。
對峙?
揭穿這拙劣的謊言?
除了能得到一時情緒宣泄的快感,然後呢?
然後大概率是迎來傅沉更不可理喻的反應,或許會波及明澈的治療。
平靜接受,才是應對一個失控者最安全的距離。
撕破這層窗戶紙沒有任何意義,除了讓雙方陷入更尷尬的境地,甚至可能讓那個反複無常的男人做出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來,彆無任何好處。
所以既然如此,那就徹底閉上眼,堵上耳,當張合說的是真的吧。
於是,溫灼眼底那抹銳利的審視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情緒波動從未存在過,隻餘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她點了一下頭,聲音平穩,仿佛真的接受了這個漏洞百出的解釋。